第九十五章 形势严峻
从吴小郢回来,吴凌云因将寒假当婚假,没和学校领导汇报,又临近开学,像地下工作者,担心暴露似地返回省城,袁野沉了几日温柔乡,似乎人和性情有所改变,变得失落,甚至多愁伤感,在家呆不住了,他像众多宣传媒体里的先进人物,一心扑在工作上,提前上班,胡进明看到他如释重负,难以克制住兴奋地问:“咋不在家多蹲几天?”
“在家蹲腻歪了,还是所里好。”袁野矢口否认他的无聊,那样有损他并不高大的形象,“这个春节咋样,太平吧,一个骚扰电话都没来,猛不丁,我还有点不习惯。”
“太平个屁,春节糊里糊塌地过了,年初一堰东村许支书家被放了一把火,厢屋烧得干干净净,刑警队老盛队长亲自出山,他还问过你、想拖着你,我说你结婚正蜜着,他不好说了,老队长为我们的案子年也不过,我只有义不容辞,陪着他干了五天,案子破了松口气,不然有得耗,廖安邦书记也还架势,请刑警队吃了饭,还送了锦旗,给我们送了一千元慰问金,说补贴刑警队在我们这里的生活费。”胡进明话里透出自豪和得意。
“老胡,想不到你还来个开门红,手气不错,买彩票,你能中奖。”袁野本想褒奖他,话出口却成了打趣。
“我怀疑我今年开大门开早呢,你家嫂子抱怨,讲我年三十不值班倒好,值一年班,就值出祸来,说我没道分。”他摸了摸越来越显示睿智的脑门,说,“不是赶上这个茬,我还自我感觉良好。”
两人眉开眼笑后,袁野有感而发:“你要感谢盛队长,伸手放火,缩手不认,不是他来,你啊,现在还把在量田埂。”
“人停当也不是好事,盛队长都调到保安公司,保安公司就是公安局养老院,享清福的地方,案件来了,他还是跑不掉,谁让他是放火案行家里手,他不来谁也没法子,他还是来了,他高尚带动我也高尚,他比我大十来岁,我牢骚都不敢发。”胡进明感叹的同时,也不忘调侃。
余得水在户籍室听到两人的话音,蹿出来抢着说:“所长,盛队长摸排功夫真深,他每个环节都问得好细,有些细节,根本没人在意,他不急不缓,慢慢地掏问,有时和人一谈几个小时,这个案子能突破,全靠细节漏洞,那个放火的张德稳硬给他问跪倒了。”
“成败在于细节,张德稳什么人?”袁野对张德稳的名字很陌生。
“一个寡汉子,四十来岁,和许支书住在一个郢子,去年午季上交,乡里小分队扒他菜籽,他怀疑是支书暗中点鬼,耿耿于怀,年三十他一个人在家喝点老酒,想不通,夜里摸到支书家,架草把将屋点着。”胡进明介绍道。
“我在家歇着,你们辛苦,小余和老队长后面跑跑,学学东西,机会难得,我不用说了,这几天所里没事,胡指回去歇歇吧,高尚很了,我怕你拿不住。”袁野对胡进明笑着说。
“我好不容易鼓回劲,你不能松,到时候打都打不上。”胡进明眨巴着眼,笑着说。
“我到乡里看看,新年还没和书记、乡长见面呢。”袁野说。
“凭着一千块钱,你理应感谢一下,好歹人家也是心意。”胡进明伸了个懒腰,提醒道,“袁所你不回去,我回去了。”
袁野溜达到乡政府,保持着笑脸,和见到的每个人恭贺新年,在书记办公室见到廖安邦和刘晓强,“书记、乡长新年好!”
刘晓强没接茬,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说:“一个婚接着是成熟多了。”
廖安邦巴搭着嘴,像是嘴里美味还没嚼完,“新年新气象,新婚新面貌。”
“你俩领导要演小品,我洗耳恭听,受住受不住,看在一千块钱慰问金面子上,我鼓鼓掌,喝个倒彩。”袁野见他俩不装正经,素性也不正经。
刘晓强指着他对廖安邦说:“这个人不能表扬,我刚表扬他成熟,他就犯自由主义,什么叫一千块钱慰问金面子,和领导讲话一点不讲政治,慰问金跟你有啥关系,那是慰问在春节其间坚持破案的公安干警。”
“领导就是不一样,一讲都站在政治立场,站得高,看得远,批评得对,领导批评是对我的爱护,人家想批评还轮不上,我就是在领导批评声中逐步成长的,让没捞到批评的人红眼去吧。”袁野一副诚心悦服的模样。
书记、乡长相视一笑,廖安邦说:“慰问金你不要感谢我们,我们拿也是心甘情愿,我们第一年主持乡里工作,手下村支书为工作事,家被人放火,这是在打我们脸,这个案子不破影响很坏,下面人谁还敢跟我们后面干,案子破了,坏事变成好事,给我们开个好头,长了正气,压了歪风,今年乡里也是多事之秋,我们不把工作局面打开也不行,刚才我还和刘乡长在议论,顺便和你通通气,我们要绑在一块干,当然我们不会为中心工作把你推上前。”
刘晓强收敛了笑容说:“今年我们有几件大事要做,头等大事是农业税费改革,我们是从县里争取来的,在我们乡试点,我们年前在村干部吹过风,你大概也听说了。”
他瞅着袁野,见他点了点头,接着说:“这是政治任务,试点砸了,我和安邦也不要干了;第二件事:县里出台人事改革,精简人员,乡聘人员一律解聘,人家做好人,我们做恶人,既要把人解聘掉,又要保持乡里稳定;第三件事:去年秋季计划生育检查,我们乡进了笼子,今年我们必须打翻身帐,要出笼子;这三件事都是硬任务,玩不得虚的。”
廖安邦插话道:“我们不轻松,你也不轻松,做太平官轮不上我们,只有往前闯,所以我们要绑在一块干,劲往一处使。”
“乡里招聘人员解聘,我们联防队咋办?”袁野首先想到自己的队伍,关切地问。
“这块我们也研究过,不解聘在乡里也通不过,乡里下文解聘,你们自己聘用,工资你们发,年底我们多拨两个钱,换汤不换药,所里就你们三个正式编制,我们不能眼看你们划不转。”廖安邦说的折中方案让袁野心里有了底,他欣然笑了。
“哦!只想小家,忘了大家,打你小算盘,你甭高兴,我估计马上你有活干,我们这次计划生育准备从街上动手,从最狠手跟动手,毛家兵你知道吧?他本来是二女户,又生了第三胎,是个男孩,大张旗鼓办酒席,还在外面吹嘘,乡政府没人跟动他,村里去叫他家属做结扎,他佯佯不睬,我们把他问题解决,整个街上计划生育问题迎刃而解,街上问题解决了,乡下问题就好解决了。”刘晓强和盘托出他们的打算。
“毛家兵,小屁精,你们要罚他钱,确实要费一番工夫,这家伙吃喝拐骗货。”袁野对他了如指掌。
“我们不怕棍,就怕尽,人家杀鸡给猴子看,我偏杀猴给鸡看。”廖安邦神色严峻地说。
“你们说我心里有数,在政治上保持和你们一致。”袁野陡然上升高度表着决心。
刘晓强用手指点点他,如有所获地说:“批评一顿,效果显著。”
“你别在这儿麻我们,听其言,观其行,你喜酒我还没喝了。”廖安邦脸色爽朗,笑着说。
“喜酒放在这儿,等和喜蛋一道来吧。”
“你倒会算计!”刘晓强说。
“农村不是有俗语,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行一生穷。”
“嗬!连我们都算计。”廖安邦叫。
“他谁不算计,就怕算计不上。”刘晓强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