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重器
“哥！！！”
冲天的火焰与鹿黎凄厉的呐喊声融为一体，伴随着鹿韵香古怪的笑声，杂糅出一曲瘆人神魂的曲子。
风火招摇，无边火海悉数归拢而来，朝着鹿游争先恐后而去将他吞噬殆尽，最终形成一个巨茧漂浮于空间之中。
火海退却，露出了罴九一族勾勒出的梦境空间，白雾蒙蒙，左右上下难辨方向，只有无尽的空白。
鹿黎望着已经成型的巨茧，目眦欲裂，心痛难当，她的兄长，最终还是入了魔，从此人神共弃，而他又做错了些什么？
祝余第一次见到有人立地成魔，心头突突跳个不停，想安慰鹿黎，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寅离手握长剑，转向鹿黎：“你要她死吗？”
他本想找机会偷摸着杀了鹿韵香，而如今，他一刻都不想多等。
现在！立刻！马上！他要她的命！
鹿黎怔怔的，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摇摇头。
寅离指节泛白，嘴角绷得笔直，几度欲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嘴。
鹿韵香哈哈大笑起来：“啊哈哈哈哈！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谁能耐我······”
“啪！”
一声脆响惊四方，鹿韵香脸颊侧向一方，脸上迅速起了巴掌印，她没有转过头，只是转动了下眼珠子，难以置信看着本该无力动弹的鹿黎：“你！”
鹿黎猛咳一声，强行压住心肺之间的燥意：“你杀了嫂子和那两个孩子？”
她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总忍不住要问一问。
鹿韵香半边脸颊绯红，可见鹿黎这一巴掌力气之大，可她却分毫不在意，呲呲笑道：“都说了是嫂子和侄儿侄女了，我怎么下得了手？”
鹿黎神情微微松动，便听鹿韵香接着道：“我不过是送他们浮华大梦一场！区区凡人，虚妄一生哪里不好？”
区区凡人，虚妄一生哪里不好······
鹿黎得了原先预想的答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为，似哭似笑，手上的玉镯重逾千斤——她那嫂嫂，虽然不够大气，但总归是好的，那两个孩子，聪明乖巧，何以遭这无妄之灾？
她的眼神落在鹿韵香身后无尽的空白处，好似要将她这一生都回顾一遍。
最终，她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鹿韵香：“我哥欠的债，他已经还了！”
她眼睫微颤，漠然道：“现在该你还了！”
她的眼神沉寂无波，看鹿韵香的眼神俨然是看着一个死人。
鹿韵香一惊，连连退了数步：“你不是已经······”
“是！”，鹿黎踏前一步，手中挥出一把星光：“我是星脉尽断，此生止步圣灵，那又如何？我要杀人，难道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吗？”
星脉尽断？此生止步圣灵？
祝余惊道：“阿黎！”
鹿黎猛然转过头，眼瞳中的猩红将祝余吓一跳，她道：“今天无论如何，你们三个不准出手！我是死，是生，由我自己决定！”
祝余觉得自己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究点头：“好！”
鹿黎看着他已经棱角分明的脸，想着从前珠圆玉润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长这么高大了，不禁露出个笑容来，但转瞬即逝，她扬起手，无数星光从她手中激射出去，飞速在空间中窜行。
罴九族长心生不妙，急急道：“退！”
“啊！”，她话音未落，已经有族人痛呼出声，她定睛看去，不由心中一惊——她那族人的背部，鬃毛被削落一大捧，连皮带肉被什么东西割了巴掌大一块，鲜血长流。
紧接着痛呼声四起，数名长生境也各左各右受了伤。
“你这什么东西？”，罴九族长又惊又怒，她只是稍微动了动，右手臂处便被割了长长一条口子。
七彩光点充斥着整个空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没人敢再轻举妄动。
鹿韵香被困在更为密集的星光之中，连眼睫毛都不敢眨一下，惊惧道：“这是什么东西？”
鹿黎冷笑一声，从袖中摸出个乾坤袋来，抛给祝余：“收着！”
祝余一把接住，现如今他是一点都不担心鹿黎了——好家伙，不过一扬手的功夫，便困住了十数名长生境，这般战斗力，哪里还需要他们操心。
鹿黎微微转身，从攒动的星光中间缓缓穿行，那些星光自动绕开她，又在她身后汇聚成新的图案。
“鹿韵香，你以为你拿回家的那些丹药是谁给你的？你以为你一个星窍不过堪堪七百二的资质，是怎么穿上紫袍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在嫉妒着谁？”，鹿黎微微抬着下巴，看白痴似的看着鹿韵香。
鹿韵香心头最隐秘的心思被她揭发，忍不住颤抖起来，不过微微一动，脸颊上便被割出了细细的血线，她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我的脸！！！鹿黎你好狠的心！！！”
鹿黎伸出手，在她脸上拍了拍，极尽轻蔑：“小姑娘，你知道你在算计着谁吗？”
罴九族长心中一惊，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鹿黎来——她们来时，只道是杀个修道的人类，可她星脉尽断，却还能困住所有人，她到底什么人？
鹿黎轻声一笑，道：“那人从前贵为神族至尊，却是个算无遗策的冷漠心肠，我本是无意效力于她，但这小把戏，却也是从她那处获益良多！”
祝余心中一跳，眼神重重，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人万古无波的身影。
神族从前有几个至尊？
当然只有一个！
罴九族长眼皮颤动个不停，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效力于那位麾下！”
鹿黎哈哈一笑，手指在星光间搅动，道：“白沉那个傻逼，还以为自己握着什么重器，殊不知区区一个粒子刀，早就是折丹玩儿剩下的！跳梁小丑一般，还想在折丹面前蹦跶出点成就来，呵！”
她微微一弹指，那些跳跃在她指尖犹如浮尘般的星光便明亮了起来，火种一般，迅速传遍所有星光，星光与星光指尖便拉扯出了极细的丝线来，一根两根三根四根······由点至线，由线至面，线面相交，渐渐勾勒出个极为古怪的空间来。
罴九一族身在其中看不分明，但祝余却清清楚楚，那些光怪陆离奇形异状的面，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面，还是那些星光，分明只是一个点，换个角度却是根线，再换个角度，又是个面······
这货竟然在毫无空间之能的资质下，掌握了连他都没有掌握的空间之术，甚至远远超过了他所知的任何一名空间大佬！
他心中波涛汹涌，看向鹿黎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当年不解折丹为何以先生呼鹿黎，甚至躬身而请，如今他明白了！
这姑娘的头脑，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了的，或许只有折丹才看见了她脸皮底下藏着的无尽未来！
鹿黎退出星光，站在祝余身侧，微微一笑：“如何？可有资格站在你这神王身侧？“
祝余老脸一红，谄媚道：“何止何止，您才是真正的大佬！”
鹿黎点点头，朝罴九一族道：“今日我放你们一条生路，不为其他，而是我这弟弟，怎可能被你们逼得如此不堪？因此你们也不用谢我！他日相见，不死不休！”
祝余秒懂，五指微张，无尽的空间像是被攥在巨人手中的抹布一般，忽而从中裂出一条缝隙来，与此同时，罴九一族身侧的星光迅速涌动了起来，仅留出一条供人同行的空白带，尽头没入那空间裂隙。
罴九族长银牙一咬，喝道：“走！”
族人们心知此乃唯一的生路，志在必得寻仇而来，谁知踢到了铁板，实在是心中憋屈，脸上无光，但形势比人强，不走便只是个死字，于是无人出声，齐齐跟着罴九族长跃入那缝隙里。
鹿韵香眼见着罴九一族最后一人离去，那空间裂隙逐渐合拢，脸色一变再变，盯着鹿黎的眼神满是不甘，吼叫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罪魁祸首能够无病无灾，能够心安理得的活下去？谁来赔我爹爹性命？谁来赔我娘亲性命？天理何在？”
“凭什么你星脉尽断还能相安无事？凭什么！！！”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下地狱去！你和你哥一起下地狱去吧······”
鹿黎面无表情，等她嚎够了才道：“我不杀你！”
鹿韵香一愣，又听鹿黎说：“我等他醒来杀你！”
鹿黎遥遥一指火焰大茧，漠然道：“你杀她妻子儿女，诱他入魔，不杀你，难道等着与你相亲相爱？”
鹿韵香惊叫道：“你敢！鹿黎你敢！你放我出去！”
鹿黎不再理她，只转过头对祝余道：“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
祝余惊讶道：“你走？你要走去哪里？”
鹿黎微微偏头，躲过他的目光，指着他手腕上的印记：“你与她的赌注是我，我还能去哪里？我不可能留在你身边，除非我想你早死！”
祝余抬起右手，长袖滑动，露出他缠满金色印记的缠枝花，不知何时，那花变多了！
数百年都没有任何动静的缠枝花，竟然在生长！
鹿黎忽而又一笑：“不过是星脉断了，又不是死了，除了她，难道还有别人能治得了这病？所以于你于我，我都该回到她身边去！越快越好！”
简直没有比这个更是理由的理由了，祝余点头如小鸡啄米：“快快快，当然越快越好！可是，我没有她那一域的钥匙了······”
鹿黎绷不住一笑，道：“她独居一隅，千古以来也只有少数几人能找得到她，我不去她那处，我有自己的封地！”
鹿黎传给他一串复杂至极的坐标，看着祝余迅速打开空间，嘴角动了动，终归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