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六章
「冷清清奴奴亭中坐,雨打碧纱窗……草青青几枝秋海棠……阴雨痛心伤……」
许是那词太悲,亦或是林荫近寒,叫人心底陡然生起一股透彻凉意。
「这里是……」
「长信宫。」回话森然响起,「我姐姐入宫,淳妃失宠,便想毒害我姐姐,行迹败露后受不住就疯了,这儿便成了冷宫。」
宋吟晚甫一回眸,便迎上一双怨毒眼眸。
「姜姑娘何时入宫给人当起了奴才?」
姜玉珠叫那一抹淡然讥笑刺激,猛地擒住她手腕迫近,「曾有个相貌好的宫婢送饭,都叫她生生抓破了脸。我若你把送进去与她作伴,你猜,你会是个什么结果?」
宋吟晚在挣不开那手劲时蹙起眉,下一刻,就被人从冷宫那道门那狠狠推了进去。
‘咯啦’的落锁声急促,等宋吟晚去拉门已是来不及。
门外脚步声倏尔远去。
宋吟晚拉了拉门又徒劳松开,凝着那道门涌起思绪万千。她和这位姜姑娘无仇无怨,忽然惹出这遭,莫不是出自姜贵妃授意?那传召是真是假?目的又是……
四叔?
她眼神微黯。猛然间想到了四叔那句‘传唤一声’的意,那名在慈安宫当值的宫婢腕子上所佩同于三娘一模一样。若自己受贵妃传召久而未归,必然会通知。
四叔会来救自己的。
心念陡转,无端安了几分。无论如何,先保全了自己总是没错。
宋吟晚回过身,只见满院枯枝残荷,殿前杂草丛生无人除,透的是荒芜凄冷。明明是正午的艳阳高照,随着偶然一阵的阴风,莫名的森寒从脚底蔓延遍全身。
‘咔嗒’。
方挪动步子,底下骤然响的声儿放大几许。
宋吟晚松开脚,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鎏金葵瓣盖盒在那躺着,与这冷宫格格不入。她从地上拾起,似有感应般猛然抬首,同窗后窥视的阴鸷眼眸对了视线。
「啊——」
——
骊华宫内,姜贵妃换了一身雀金团花华服,鬓发低垂斜插两支掐金丝镂空金簪,明丽端庄,香气浮于殿内,又添风情。
只是眉眼间染上隐隐不耐,「既已从慈安宫出来,为何还不见人影?」
「我看是姐姐真心待人,但有人未必肯真心回报。」姜玉珠坐在下首闲凉话道。
姜贵妃冷冷扫过去了眼,后者便闭上了口。
「再去人瞧瞧。」
姜玉珠不置可否地捧起茶,茶盖子竖着掩去了她眼里的得逞笑意。等宋吟晚,且等着她在冷宫被发现是何等惨烈罢。
她将将吃了口茶,方才被姜贵妃派出去的宫婢便进来复禀,「禀娘娘,绥安侯夫人到。」
话音落的同时,姜玉珠猛地呛住了茶水剧烈咳嗽了起来。
惹得姜贵妃不满扫了过去。
姜玉珠却是涨红着脸,见着从门口进来的女子,完好无损且还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如见了鬼一般。
「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宋吟晚从姜玉珠的面前施施然走过,给上首的姜贵妃行了礼。
「你——」
「玉珠。」姜贵妃虽从妹妹神情中觉出些许不对,但这样失态却是不容,便低低喝斥了声。
「小妹性子毛躁,让绥安侯夫人见笑了。」
宋吟晚浅笑应对,「姜姑娘性情‘可爱’,颇是难得。」即时的反应骗不了人,单从这看,将她锁在冷宫的行径更像是姜玉珠擅自而为,却如何都想不起是如何招惹的。
姜玉珠竭力稳住了心神,惴惴坐在椅子上,怕下一刻就被抖露了实情,已做好咬死不承认的准备。
却听她继续道,「方才路上走迷绕了些路所以来迟,还望娘娘莫怪。」
「可是引路的不尽责?」姜贵妃拧眉。
姜玉珠也随之吊起了心。
宋吟晚瞟了眼过去才道,「芳黛姑姑很是尽责。只是受病拖累,常胸闷难忍,需得静坐片刻才能缓过来。」
「本宫也是听闻了,不过瞧着就是个福泽深厚的,想来仔细将养就好。」姜贵妃笑了笑,也不知是信了几分。
随后便叫人取来了礼。黑漆金丝雕花的扁长方盒开了盖儿,仔细放置着一支根须完整的千年人参,百年灵芝,俱是滋补的圣品。
「世上要多长久眷侣,那必是互相扶持,携手白头的。绥安侯贤名在外,可到底后宅还需得妇人操持,相辅相成,亦作夫唱妇随,免得是后顾之忧。可有时也能将反着来,妇唱夫随不也是美事一桩,凡事且能变通才好。」
宋吟晚听得‘一头雾水’,作势跟着点了点头。
「侯夫人可是真明白了本宫的意思?」姜贵妃凝向她的目光霎时讳莫如深。
「娘娘教诲的是夫妻相处之道,臣妇明白。」宋吟晚则诚意道。
然那作态却无法让人信服。她是真明白还是糊涂应事。
‘宋吟晚’的愚笨远近皆知,要不然也不会由着一个姨娘和庶出的耍得团团转。
可要是说她真蠢,她却能应对得妯娌算计,接应掌家,将乞巧宴席办得风光漂亮。又能哄得封鹤廷这样的人物甘心情愿。
姜贵妃睨着她,一时默了声。
「只是侯爷说过,无功不受禄,臣妇谢过娘娘厚爱,这礼却是不得收的。」宋吟晚顶着那视线压力,妥帖地站在了绥安侯的意。
「区区薄礼,不过是本宫一点爱惜晚辈的心意。还是说侯夫人想是在太后娘娘那见识多了,看不上本宫这点东西。」
「臣妇绝无此意!」宋吟晚饶是再‘蠢’也不敢继续拂逆,双手承了宫婢递来的礼,谢过恩赏。
「绥安侯为元亓殚精竭虑,攘外平内,本宫照拂内眷也属应当。合着,也是为的陛下,为的贺氏天下。」
末之四字,方是关键。
宋吟晚垂首连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