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医者,不分男女之辈
欧阳倾芸冷笑了声,干脆就着一旁的小凳子坐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耗得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余悠看着儿子的伤口越变越黑,身子不停的抽搐着,嘴角还一直喃喃着:“娘,难受,我好难受……”
看的余悠的脸色越发的白了起来。
坐的久了,欧阳倾芸受不了屋内的闷气,便起身走了出去。本想一走了之,可想了想那个无辜的孩子,还是在院子里驻足了脚步。
眼前是一片湖,常年不结冰,湖面蓝澈的如同琉璃般通透,倒映出连绵的山脉,恍若山水相连。
天色即将黑暗,温炎却还没回来。余悠看着孩子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出来看了几回,却还是不见人影。算了,死马当活马医,看着这个女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姑且信她一回,就算儿子真的不好了,她也离死期不远了。
最后,余悠吼住了那个来回踱步的身影,那个被夕阳勾勒出一道好看的余影的女子,回眸冲着余悠轻笑了下。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觉得你现在没有跟我谈这个问题的资本。”欧阳倾芸凤眸微微勾起,冷声道,语气中满是笃定。
“你……”
欧阳倾芸来回走了几步,缓声道:“看来掌事倒是挺有自信,相信那个小厮能找到解此毒的大夫,掌事可别忘了,刚刚那位被你赶走的大夫,可算是城内数一数二的。”
余悠仍旧没好脸色,算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一百两,若是治不好我儿子,那就等着给我儿子陪葬。”
欧阳倾芸抬了抬眸子:“我说了,我要的是五十两跟连云院。”
看着眼前女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余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始终不肯屈服。
欧阳倾芸眸光深邃,缓步走到余悠面前,“你儿子是被白蟒咬伤了,这种毒不常见,中此毒者不会很快死去,但是却很痛苦,毒素会缓缓流入五脏六腑,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你……”
“我什么我?”欧阳倾芸面色不悦,喝声道。
“一百两,加上松苑。”余悠始终不肯让步,最后想出了这个中庸之法。连云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出去,毕竟,那是庄子历年掌事居住的地方,可是地位的象征。
“空口无凭,还请掌事立个字据。”欧阳倾芸凤眸一眯,内心早已乐透了,本就不在乎那么急要回连云院,反正时间有的是,而且也不亏,松苑根本不差,算了算自己的身家,除了有个院子,还有一千一百两。
“哼……”余悠立马跑进屋内,提笔挥下,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她就不信,她会整不死这个死丫头。
郝钰的唇色已接近黑色,余悠不知道欧阳倾芸从哪掏出来的奇怪东西,白色的管状,里面还有水。
欧阳倾芸将针头用帕子擦了擦,然后就着伤口处把血清注射了进去。而孩子仿佛感觉到疼痛,身子有些微的挣扎,欧阳倾芸眼疾手快,立马拔出了银针,刺入孩子的穴位,这才不再动弹。
这一切在余悠眼里看来都莫名其妙,她没见过这种东西,更没见过如此奇怪的疗法。所以并不知道,这是来自现代的东西,叫针筒。
很快,毒素散发出来,郝钰的身子颤了颤,不住的抖着,口中直喊冷,但是声音已经比之前有气力了许多。余悠给孩子盖上了几床被子,孩子才好了点。
“孩子中的是,但是你儿子中了风寒,须得再找大夫开一帖去风寒的药才行。”欧阳倾芸始终从容不迫。
哪怕感觉到余悠那双眸中带着杀意,她都毫无畏惧。
“你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欧阳倾芸甜甜一笑,“掌事这么聪明,不如余掌事猜一猜。”说着还掏出了刚刚拿到的字据摆在余悠面前,“还请余掌事兑现。”
余悠眼中闪过一抹精锐,“怎么?大小姐还怕我不给?”
“自然是相信掌事,不过……”欧阳倾芸眼珠子转了下,“我刚刚只说了,只负责解毒,如今毒素已排出你儿子的体内,掌事没理由不付诊金吧。”
余悠却轻声一笑,尖着嗓子:“大小姐这是多急着要银子花呢,竟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欧阳倾芸神色一冷,她实在是不想跟这个人在说下去了,感觉说多了都会影响她的智商。“掌事说话何必如此绕着弯,若是不信任本小姐,请个大夫来瞧瞧不就完事了。”
结果,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话刚说完,便看到温炎带着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进来。
那人长得倒是挺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个儒雅之人。果不其然,男子给孩子诊完脉后,刚一出口,便让人觉得似是竹林之风缓缓拂过面颊。
“孩子中的是白蟒毒,毒性已经散开,目前已无大碍,只不过受了点风寒,开几副汤药喝过就没事了。还有,这孩子身子骨有点虚,还请夫人要多加注意孩子的饮食方面,切忌让孩子挑着吃。”
这话说的余悠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欧阳倾芸瞧在眼里,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淡定。
男子这才瞧见身旁原来还有一个女子,亭亭玉立的高挑身段,面色沉静如晚间的芙蓉,自带一股清净之气。
欧阳倾芸回望了他一眼,这才发现男子的肤色极其的白皙,一双眸子深邃的如漆黑的夜色。
“余掌事,这下你该相信本小姐了吧,我说过,你儿子的毒我能解就是能解。”
余悠愤愤的瞪了欧阳倾芸一眼,“等着。”
说完便走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沉睡的孩子,欧阳倾芸,陌生男子,温炎几个人。
很快,余悠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银票,还有一串钥匙。
“这下可满意了。”
连一声尊称都没有,欧阳倾芸也不在乎,银子跟松苑的钥匙到手才能真真的踏实,想着,一手拿过余悠手里的东西,并将余悠立得字据还了回去。
“你叫温炎是吧。”
“嗯。”
走到温炎面前,欧阳倾芸再度嘱咐了一下,“夜里孩子可能会醒过来,你记着,若是喊着要吃什么东西,一律不给吃,只能喝点热水,若是要喝粥,粥也不能浓稠。”
“是。”温炎沉声回了一句。
欧阳倾芸出来之际,看着一旁温文儒雅的男子,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弥补此刻的尴尬。
刚说了要离开,没想到那个男子也说了,还说要先送她回去。
“你懂医理?”却是男子先开了口。
“算是吧。”欧阳倾芸含糊的回应着,眼神似有若无的望着身边的景色。
“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女子懂得治病救人的。”男子感慨了句。
欧阳倾芸却有点不满,什么叫这世间,还有女子懂得治病救人的,她生活的二十一世纪,有那么多知识女性,大把女医生,一点都不像这个鬼地方,男尊女卑,想着,便冷冷出了口:“医者,不分男女之辈。”
男子稍稍愣了愣,顿了一会,才道:“哈哈,姑娘说的是,是在下见识浅薄了。”
欧阳倾芸却只是睨了他一眼,许久又补充了一句:“明有医女谈允贤,唐有医女胡愔,皆为女流之辈。”
“姑娘说的是。”男子温声说道。
之后两人便再无说话。
回到庄子已经很晚,欧阳倾芸累的提不上精神,便直接睡下了。
冬夜漫长,仿佛沉睡的夜兽即将醒来,整个大洲朝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而宰相府的人却忙得进进出出的,侍女的手上端着热水盆子,来回于凤葭阁之间。
年少的女子正坐在床前,精致的面容此刻全是惊慌,一向不曾失态的她,此刻却顾不上发髻些微凌乱,刚听到下人说娘亲的病又加重了,急的赶紧跑了过来。
欧阳倾玥看的焦急,娘亲自从昨晚从庄子里回来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夜里高热不断,汤药一帖一帖的下去,却还是无济于事。
“小姐,小姐,奴婢刚在路上请到了陆大夫。”冰儿赶着走了进来,朝着欧阳倾玥行了个礼。
“陆大夫?”欧阳倾玥疑惑。可不过一会儿,便出声,语气中满是急促:“还不快点让人进来。”
“是。”
人上前来,先给欧阳倾玥行了个礼,这才抬起了眸,男子年龄不过二十左右,一双眸子深邃通透,行立间带着一股子儒雅风气,正是刚刚跟欧阳倾芸分开的陆建安。
陆建安是一名游医,师从名医严绍,前些年跟随严绍行医天下,可严绍却在一年前归隐了,寄情于山水之间,只留下了陆建安还在四处行医。
隔着一顶屏风,陆建安给凌若孀把了把脉,神色反复无常,眉头皱了又舒开来。
看着陆建安神色凝重,欧阳倾玥以为娘亲是得了什么重病,不由得有些急躁,“大夫,我娘到底是得什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