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心情不好吗?
“滴,滴,滴。”
许景尤拿起一件件商品,面无表情地扫码,
“三十八块四,需要口袋吗?”
“要。”
“有会员卡吗?”
“没有。”
接过顾客手里的钱,点开收银机,找零,撕小票,万年不变的欢迎下次再来,一气呵成,目送走午高峰的最后一拨客人,许景尤手机响起。
许浩与的电话。
她躲在收银台下面,捂着听筒。
“二哥,有什么事吗?我还在上班。”
“今天月初,帮我去收租。”
“什么鬼,没空!”
“租金归你。”
“成交。”
今天蒋阿姨上全班,刚好下午有空。
“你好,结账。”
听见有人叫,许景尤像只土拨鼠一样从台子下冒出来。
“是你?”
对方一脸惊喜和疑惑。
“纪成?你怎么在这儿啊?”
纪成没有穿西服,而是换了一件白体恤,头发蓬松,很是随性。
“我路过,买瓶水。”
“哦。”
许景尤接过水,扫码,故意放慢了动作。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许景尤,景物的景,尤物的尤。”
纪成噗地笑出了声,尤物的尤,还真是特别的介绍。
“十四块八毛。”
纪成掏了掏裤子口袋,拿出两张皱巴巴的钱。
“没有零钱了,可以给你两颗糖吗?”
纪成努努嘴,点头。
透明纸包着的水果糖,两块蓝色轻柔地躺在纪成手心,他看了看,眼睛透过碎发,弯成月牙,
“给你一颗。”
“哈?”
许景尤惊愕,一颗糖已经塞到了她的掌心。
“祝你好运,拜——”
纪成像一股夏日的微风一样,来时惊喜,走时让人留不住。许景尤意犹未尽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心的糖纸沾上汗液。
——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许景尤身上套着宽大的体恤,罩住下身的短裤,她挎着一个超市装菜的布口袋,骑着老式铁皮自行车,边哼歌边往收租的地方骑去。
这栋楼是她二哥刚涉猎房地产时的作品,屋子都是小户型,被她二哥拿来专门出租,也是想帮一下那些出来打拼的年轻人。
自行车停好,布袋子捋好,许景尤开始从上而下,挨家挨户敲门,遇到没回来的,她就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关于钱,她向来一丝不苟。
好在现在有手机支付,否则要累死她自己。
主要产业搞定,还有散乱在城市里其他地段的。
她跨上她的小毛驴自行车,悠哉悠哉地依着地址一处处地寻。
四环的最后一套也是唯一一套出租的别墅,她记得这是她母亲原本的嫁妆,好久都没来过这儿了。
天色不早,许景尤骑进小区。
这地段虽有些偏,但这里的别墅价值还是很高的。
“收租,请问有人吗?”
没声音……
“嗨?”
还是没声音……
该不会还没回来吧?
许景尤抖抖布袋,铺到台阶上当坐垫,她掏出用塑料袋裹着的两个馒头,心满意足地咀嚼起来。
——
纪成纪成回来的时候,许景尤已经睡着在了阶梯上,第一眼他没认出,走近打开灯才发现是她。
强烈的光线晃醒了睡梦中的许景尤,一只大手盖在她的头顶,帮她挡住了光线。
“你怎么在这儿?是找我吗?”
“哦。我是来收租的。”
许景尤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原来,这里是你租的。”
“对。”
“你为什么要租房子啊?”
“我一个人不想回去的时候就来这儿,租着方便。”
纪成拿下手,转身去开门。
“进来坐吧!”
“不好吧。”
嘴里客气着的许景尤,脚却很诚实地迈进了门。
进门就被纪成家的装修风格给惊住了。
灰白调,一切不是灰就是白,桌面书架茶几上一件摆件都没有,整体看过去干干净净,又冷冷清清。
纪成低头看见她腿上被蚊子咬的包,拉着她坐到沙发上。
从电视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花露水,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各类该放桌面上的东西。
许景尤这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东西都被他塞到了抽屉里。
纪成一声不吭扭开盖子,熟练地倒了一点花露水在自己的掌心,半跪在地上细心的为许景尤涂抹。
“谢谢。”
蚊子般大小的声音,纪成只是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花露水特有的香气钻入许景尤的鼻腔,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半截鼻涕挂在了嘴唇上方。
她迅速抬手遮住,慌乱四处的寻找纸巾。
纪成起身,放回瓶子的同时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许景尤窘迫到不敢抬头看他。
“你是感冒了吗?我去给你冲一包冲剂。”
“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
许景尤扯住他的手踝,把他拽住。
“那个,我是来收租的。”
纪成拿起桌上的手机,
“支付宝?”
许景尤眼珠一转,计从心生。
“我没有支付宝,微信吧,加我微信,以后收租也方便。”
纪成触屏的手停住,看透了她的小心思,
“我一次性把上个月和这个月的都给你吧,这个月过了,我应该不会再租了。”
“那,那微信也得加。”
纪成拿她没办法,点开自己的二维码。
钱到账,许景尤也不好继续赖着。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我送你,现在太晚。”
“不用,我有车。”
纪成一脸的你确定?就那辆躺在外面的铁皮自行车?
“女孩子这么晚自己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沉迷于纪成温柔攻势中的许景尤已经完全顾及不了这么多,纪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最后还是乖乖上了他的车,让他给安安全全的送了回去。
奇怪的是,纪成怎么没问她为什么是她来收租?
——
尤米可能是许景尤恋爱中最大的受害者,一晚上激动不已的许景尤都跟她叨叨着纪成。
保洁员的工作只做半天,闲下来的半天许景尤就去超市当收银员,至于晚上吗,还有另外的副业。
公司保洁,收银员,房东这些纪成都知道,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会在煎饼摊看到许景尤。
许景尤的大哥许弋申和二哥许浩与属于精英式教育,而她作为唯一的女儿,则是放养式。所以练就了她的一身本领。
——
那是纪成?
煎饼摊刚支起,许景尤就看到纪成从车里下来,走进了对面的酒吧。
好奇心作祟,她把摊子撂给同行的阿姨,自己解下围裙跟了进去。
纪成穿着随意,一身肥大的卫衣,帽子遮住半边脸,步伐懒散,动作熟练地坐到吧台点酒。
许景尤紧张兮兮地混迹在人群中,绕到他对面的吧台去坐下,随便点了一杯酒。灯光明暗交接,各色的霓虹灯光晃到纪成的脸上,她也只能恍惚看清他的脸。
纪成端着酒,找了一处卡座坐好,摘掉帽子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桌上酒只喝了一口。许景尤趴在桌子上注视着他,两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纪成一动不动,如同石化。
他是怎么了?发呆?还是睡着了?
光线太暗,两人的距离根本不允许她看清纪成的表情,许景尤起身挪位置,一点一点靠近他。
重新坐下,许景尤离纪成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她可以看清他的侧脸。
没有睡觉,只是在发呆。
许景尤用杯子掩护自己的偷瞄,沙发上的纪成有些无精打采,神情呆滞,仿佛已经完全和现在的环境隔绝。她转回身子,小小抿了一口杯中酒,深吸一口气准备上去打招呼。
“嗨——”
才迈出一步,嘴里嗨字还没发完,一个人拦到她面前。
“你好,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许景尤向左挪了一步错开那人,以便看到被遮住的纪成。
“你好美女,可以请你喝一杯吗?”请酒的人以为她没听清,又复述了一次。
许景尤要不是看他还算礼貌,早就一把推开了,“对不起,我自己有酒。”
目光落回沙发上的人,纪成大概是被身旁两人扰乱了思绪,他回过神来,看向身边,正好对上许景尤的目光。
她脸上浅浅的笑容在纪成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僵住。
纪成目光清冷,看清是许景尤后,嘴角扯出一抹讥笑,似是在看一出好戏一般。
他轻轻一瞟目光移回,端起桌上的酒喝尽,起身。
许景尤面前的人还在锲而不舍地要联系方式,她没有心思理会,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走向自己的纪成。
他是要来解救自己吗?
然而。
纪成擦过她的肩头,面无表情,冷漠地离开。
???
这套路不对啊!
“美女,就给一个联系方式吧?”
许景尤瞬间收回笑容,一脸杀气地瞪着面前如青蛙般聒噪的人,一声不吭只给予眼神警告,她保证,面前的人再敢说一句,她就带他去外面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十级伤残”。
被许景尤这突变的神色吓住,那人立即闭嘴,故作镇定地逃走。
许景尤追上纪成,在酒吧的入口,那条小小巷道的中段,她向前去拽住他的右手,热络的打招呼,
“嗨,纪成。”
“……”没有回应,等来的却是纪成一个反手,快速将她推到墙壁上控住。
他还是那样寡淡的神色,许景尤被他吓住,没被挟持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纪成冷笑,
“你来找我,是准备质问我为什么不帮你吗?”
许景尤惊愕,忙解释,“不是不是,没有。”
纪成紧攥着她的手腕,逼近“敢一个人出来喝酒,就要能承担起后果,没人有义务为你买单。”
说完立刻松手,自顾自的上车离去。许景尤半晌没缓过神来。
他,他,今天,心情不好吗?
怎么变化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