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躲过初一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皇上为什么又偏要寻这出生三日内的女娃去皇城,这些天寻下来,竟没有一个。”又过了一会儿,有人道。
“哪有那么偏巧的事?这些百姓饿得都快死了,还能生得出娃已是不易哩。”孙三喝了口酒,不再吱声。
马车又不知向前行了多久,当七七被人从马车上拎下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片结了厚冰的湖泊,一眼望不到头。
有一群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年女人排着队,恭敬的站在路边,挨个的撩开马车帘子,一手拎一个的,将马车里的婴孩们都捉了下来。七七这才发现,原来像这样装着婴孩的马车并不止一辆。
如果一辆车上有十个婴孩,那么粗粗的一算,十辆车上,就有上百个婴孩。
这是哪里?为什么要带她们来这里?
只听说过皇上选秀的,却没听说过皇帝选婴儿的,难道他们口中的王有怪癖,宫中嫔妃要从小养成?
不对,不对,明明听见那赶车人说的是被“蒸煮”,难道自己竟轮为了被宰的羔羊?
老妇人们拎着婴孩们的破布包,沿着架在湖上的木板桥向湖心走了一段后,又坐了狗拉车,才进了一处有重兵把守的园门,门上有石刻,写着类似于小篆一样的文字“豕园”。
“豕”字七七自然是识得的,她记得那还是上小学三年级的时侯,那一节语文课里最精彩之处。语文老师一口气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字和几个词,分别是:豚、豕、彘,印忠、汤盎、黑面郎。老师告诉她,这几个字都是一个意思——猪。
好好的园子为什么要建在湖心?还要重兵把守,把守?为何还偏偏要叫“豕园”?豕在古汉语里是猪的意思,这“豕园”翻议成现代语言,岂不就是猪圈的意思?
七七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是一只等待被人宰杀的猪!
她不能认命,她必须离开这里!七七想着,也顾不得哭,只管记住被老妇人带进来的路线。可她现在只是三朝的婴儿,她实在太弱小了,又饿又渴严重营养不良的她现在甚至连小手都举不起来,她必须等待。
和其它的婴孩一起,七七被放进了一间屋子的大床上,说是床不太贴切,有点像北方的坑,下面打着火,铺面上暖哄哄的,倒是比那个自己住了三天四面漏风的屋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们一排排的躺在大床上,一个挨着一个。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阵寒风卷着雪花冲了进来,几个穿得像棉球一样的婆子走了进来,手里各拎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木桶。
七七忍不住嗅了嗅——嗯,有点像粥的味道。
婆子们穿着统一的滚着黄边的黑衣服,在襟口别着一块灰扑扑的帕子。她们向大床走了过来,抓起最近的那个婴孩,从桶里捞出一把木勺子来,将桶里的东西盛了,送到了婴孩的嘴边。
大家是真的饿坏了,个个大口大口的喝着。轮到七七时,七七根本顾不得那勺子是别人用过的了,她毫不犹豫的吞下了那难以下咽的糊糊。确切的说,上一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到这一世了,却成了无上的美味。她要活下去!
“这些人心也太狠了点,左右王是让用一石粟子加一寻布的,他们却昧了良心哩,只给人一钧。”一个婆子唉了一口,小声的说道。
“也怪这些娃的命哩,在家不一定能混得着一口吃食……”另一个婆子也小声的说。
“可是就算是饿死,也得个囫囵的身体,在这……”
“哎呀,我们食王食,自是要替王办事,这么多的小婴孩,你能心疼到哪一个去?年年岁岁都这样,有啥说场哩?”
“是啊,年年岁岁都如此,得到何是是个头哩?可怜了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娃哩!”
老婆子又陷入了沉默中,偶尔传来一声声低低的逗娃声。
“你们几个老瘟桑,手脚是越来越慢了,不想活了是不是?成天就磨阳工混饭等死!”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一个手里拿着鞭子的穿着狐皮大衣的三十来岁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些东西,随便喂喂就好了,你们快着些,皇上登基十日,要挑些好菜食备着!老驴蹄子!老蠢物!”那人骂骂咧咧的在床边上走来走去,一双冷冰冰的眼盯着这些躺在床上的婴孩们。
许是受了他大声漫骂的惊吓,其中一个婴孩嘴一扁,便啼哭了起来,一个带动多个,不时,床上大部份的婴孩都发出了呱呱的啼哭。
那男人突然双眼暴睁,伸手抓起一个,高高的举起,还没等七七反应过来,那婴孩便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脑袋着地,抽畜了几下,便没有了声息。
几个婆子缩在一角,也无人敢上前阻拦。
“江大人,您息怒,您息怒,这些菜人都是造过册的,您这想做,只怕不好向上面交待啊!”另一个着了黑色棉袍子的男人跑了进来,一下子跪在了那个被称为江大人的面前。
“哼,死上一个两个也是常有的事,皇上不会在意的。这个今晚给老子炖碗汤喝喝!”那人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已经不会动弹了的小破包裹。
“是,是,是,属下这就差人来办。”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子连连点头称是。
那个狐皮男子又骂咧了几句,嘴里催着老婆子们,转身便往外走。
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开口道:“江大人,这批货大多是来自塑州一带,皇上下旨要杀无赦……”
“你他|娘|的脑子坏掉了?全部杀了,以后怎么向皇上上供?皇上每月四个的药引子上那弄去?如果有人来查,就说这些羊是从别的地方来的,不就行了?你个榆木脑袋!”
“是,是,是小的脑子不灵光哩,这货可不就是从晋阳来的么?”
“对,就晋阳!那个地方好哩,山青水秀的,女人都长得好看。”狐皮男子咧了咧嘴。
那个穿黑袄的男人对着他点头哈腰,哪怕他已裹着狐皮大皮、操着皮鞭,骂骂咧咧的走远,他依然没有半丝的待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