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送君
饯行宴的排场丝毫不逊接风洗尘那一场,弘历依旧从容的与众人饮酒欢乐,宫女见弘历酒杯已空,
便端着酒壶过来为弘历倒酒,青葱玉手的手指轻轻按在酒壶顶盖上,弘历不动声色,端着酒杯与众人寒暄,
一个大臣走到弘历身前,敬酒与弘历,弘历见他已喝的有些状态了,便欲与他推杯过盏,不料推挡间竟将酒都洒了出来,
就着敬酒的架势,空着杯子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众人皆呼缅甸皇上海量,又上来数人敬酒,弘历也来者不拒,拿过大臣的酒壶竟自己斟酒起来。
弘历坐在桌前看着君臣之乐,自己端着酒杯也敬酒与弘历,道:“皇上,我们兄弟也好久没有好好喝酒了,借着今晚缅甸国王的福,做皇弟的,敬皇帝兄长一杯。”
弘历并不意外,微笑着端起酒杯,道:“是啊,为兄忙于政务,与弘昼的相聚少了,但哥哥对弟弟的情义未减分毫,弘昼,哥哥希望你能明白啊和亲王。”
弘历失声一笑,道:“皇上说的对,得到皇上的爱护,皇弟我十分欣悦。”说完将酒杯高抬,直到弘历也抬起酒杯,在长袖的遮掩下,两人各自饮下杯中的的酒。
弘历饮着杯中酒,为何这酒这般的苦涩,美酒醉人,为何自己却是越喝却清醒?
众大臣围着弘历轮番敬酒,弘历见此,便端着酒杯走到弘历的身边,对大臣们道:“缅甸国王远来是客,不能这样欺负人啊,朕代喝几杯,可好?”
对于弘历温和的目光,弘历也报以温和的态度,道:“和亲王海量,那吾便先去吹吹风醒醒酒,再来替下和亲王。”
“好,不过可得快,这些臣子的车轮战,朕一人,可承受不住啊。”“好,各位,和亲王海量,就看看就晚,这神话能否终结了。”
众大臣一阵高呼,纷纷向和亲王敬酒,而弘历则趁着这个空隙微笑着走到一旁的花丛中,自己此次没有带人,况且现在,自己就算有人在此,只怕也走不出去了。
正当弘历一筹莫展之时,却见一旁的花草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循着音走到花丛边,却见令贵妃躲在那里,
魏绵奕见自己被人发现,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之站起来道:“不要让人知道哦。”“好的。”“你是不是又喝多了出来透气啊。”
“是啊,你猜的还真准。”“我一猜就知道了。”弘历微微一笑,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到魏绵奕面前,道:“这是你上次落下的,我叫人洗干净了。”
“啊,你还真的还回来啊。”“这是你的。”魏绵奕见他这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伸手便拿过手帕。
弘历随身的亲卫队被他派回了缅甸,大使馆的都是此次带来的侍卫,街道上一匹健马奔驰而来,慌忙停在使馆门前,
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正是弘历私下派回缅甸的亲卫队,而他此时却一身的伤滚落下来,跌跌撞撞的走进门口,
正好遇上守门的侍卫,守门侍卫心有不好预感的问道:“你去哪里了,今天一下午都不见你,怎么会一身是伤?”“快,快,皇上,大清皇帝要杀国王。”
“什么?”同伴带回的消息太过震撼,但他们对同伴带着一身伤带回的消息显然毫无怀疑,所有侍卫在闻听的弘历要被杀的消息后都异常愤怒,
众侍卫自腰间拔出钢刀,其中侍卫长道:“我们冲进皇宫,只有这样才能救下君上。”众人纷纷附和,
只有那受伤的亲卫道:“不能这样,否则会被认为是两国开战,我在赶回来报信的途中大致想了想,现在要救君上,只能这样了。”
看着魏绵奕,弘历真的觉得这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却也只得柔声道:“一大群男人在哪里喝酒,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知道,我四哥,竟然把我禁足,他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不想我来参加你的饯行宴的。”
“要践行,娘娘心意在下收下,赴宴,就不必了。”“皇宫里好无聊,好不容易热闹一下,我才不会错过。”“哦?娘娘觉得无聊到闷?”“嗯。”“那娘娘可不可以帮在下一个忙呢?”
缓步走回宴会,弘历依旧一脸温和,给人以谦谦君子之印象,刚已步入宴场,敬酒的人便将弘历围了个水泄不通,无奈又只得继续满酒。
魏绵奕换了身衣服,勇猛的侍卫铠甲穿在她清瘦的身体上,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英姿飒爽,走至宫门对着守门军士道:
“缅甸皇上心情好,多喝了几杯,现在已经是醉的人事不省了,我奉皇上口谕,前往使馆叫皇上侍卫前来相接。”
守门军士看着魏绵奕疑惑的道:“你是那班的侍卫,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哼,本爷驻守内宫,自然不是谁谁谁都能随便见得,再说了,我可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办事,你们这样耽搁,皇上怪罪下来,你们谁承当的起?”
一句话压下了多少疑问,守门军士不再疑它,便打开宫门,对魏绵奕放行。
出了皇宫的魏绵奕心里可谓是乐的比去宴会搅局还要高兴,也就不再去想弘历的事情,独自前往大使馆而去。
侍卫们换下铠甲,一身轻装上马,扬鞭策马直奔皇宫,缅甸皇上离国已久,国内事务繁多,朝臣纷纷上书请皇上回国,
这样一来,弘历便只能放了,又或者将人全部杀了,可这样,就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使得弘历有生的希望。
魏绵奕一路半玩半赶路的状态来到使馆,却不见半个缅甸人,询问馆内仆从,得知侍卫换装离开,问了前行的方向,
竟是皇宫,心下疑惑,担心事情可能与弘历有关,便不再耽搁,迅速赶回皇宫,因此特地挑了一条僻静的捷径走,不想却正好遇上赶去皇宫的侍卫。
魏绵奕快步赶上去,道:“你们怎么跑出来了,缅甸皇上还叫我来找你们,交东西给你们呢。”
远远一双眼睛正好看着眼前的情况,似是在交谈着什么,却又听不清楚。
饯行宴还在进行,一个小太监猫在一旁,向李玉打了个招手,李玉见到他也就走了过去,两人嘀咕了几句,
李玉便挥手让小太监下去,自己走到弘历身边,低下头在弘历耳边耳语了几句,弘历皱起眉头,眼中有的只是一片寒冰,
看着眼前的盛宴,压下心中的怒,低声对李玉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宴会。
李玉恭送弘历离开后绕过正在被灌酒的和亲王,也端起酒杯拉过弘历,众大臣见是弘历身边的总管,也都识趣的转而去敬和亲王。
弘历笑着道:“多谢公公解围,实在是不胜酒力啊。”
“皇上严重,奴才受不起,君主已在御书房,请缅甸皇上前往。”
“哦。”弘历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既如此,请带路。”“请。”放下酒杯,两道身影低调的离开宴会,整个会场就只剩下一个和亲王独撑了。
御书房的灯亮如白昼,弘历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的吓人,
弘历走进后就感觉到了震慑力的威严,看着坐在高位的弘历,平淡如风的挑了把椅子坐下,李玉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口侍候着。
弘历终于抬眼看向弘历,好似要在他身上看着洞出来,过了许久,屋子里依然只剩下沉默,弘历不急不慢,依旧眉眼温和,道:“怎么不饮酒倒跑到书房里来了,是要处理国事吗?”
温和的语态使的弘历更加的愤怒,却碍于身份始终压抑,道:“你是怎么将吾小妹弄到宫外去的已经不重要了,
吾只是太好奇,你为何要对一个小姑娘下手。”“嗯?”弘历轻轻皱起眉头,对于弘历的话,他还是很相信的,
只是为什么他会认为是自己要对令贵妃不利?“说笑了。”“事有退让,但不是无限度,你当真认为吾没有这个实力留下你吗?”“那不妨一试。”
点着蜡烛的房间亮着昏暗的灯光,褪下铠甲,擦去身上的血迹,再撕下戴在脸上的面具,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辉发那拉皇后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小屋宽敞别致,布置精细,和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十分相似,而这些,都是师兄一手做完。
御书房一如既往的安静,弘历也没有爆发,只是声音低沉的可怕,“你叫侍卫换上轻装来皇宫是要做什么?挟持定安,目的又是什么?
逼吾就范么?荒谬之极,在整个大清面前,定安,甚至于吾,都渺小的如同尘沙,不要说牺牲定安,就是自己,吾也会毫不手软,所以,你的算盘,打不响。”
弘历莞尔一笑,眼神中带着的不只是哀凉还是敬佩,道:“皇上无情,可是对百姓太过多情?”“这是吾自己国内的事,不劳外人操心。”
“好,那现在,你是放吾离开,还是杀自己小妹?”“放肆。”“呵,放肆不该在吾面前说,你我同为一国之君,不是尊卑隶属。”
“吾从无害你之意。”弘历掀起墨绿色的衣袍下摆,从容的翘起二郎腿,依旧面色温柔的道:“你有牺牲小妹甚至自己的勇气,
却没有承认的担当,不过,不重要啊,不需要给吾解释。”“所以同样,你也不会给吾任何解释。”“太多时候,解释本就是多余。”
弘历酒量想来就好,如今两位皇上不在,众人皆以为是喝醉了而和亲王也喝的不少,主角都走了,
弘历也就让众人散场,明早为缅甸皇上送行,在场者唯有和亲王身份最高,而和亲王开口,众人也只得退下。
见人都已离去,弘历也站起来,接过太监捧的披风系好,缓步向宫门走去。这一路,走的和亲王心情很是不错,
今晚甚至还有难得的月色,和着清爽的夜风,的确是使得人心情好,故此一路走的缓慢,待走到宫门前时,
停留在哪里的大臣们的马车都已离开,只剩下自己和弘历的马车,面上浮起浅浅的笑容,依旧踏着稳定的步调,缓步向前走去。
弘历盯着烛火,心里却陷入了沉思,弘历把玩着手上的瓷杯,倒有些像是在研究,毕竟这个时候,就是看谁更沉得住气,
终于,经过反复的衡量,弘历开口对门外的李玉道:“夜深了,缅甸皇上明日还要启程回国,送皇上回使馆。”门外的回答恭敬而从容,听不出半分的情绪。
魏绵奕将锦囊交给侍卫,侍卫打开锦囊,只见一张纸条,打开看后沉重的叹了口气,便不再搭理魏绵奕,回过头沿着刚才的路,原路返回了使馆。
魏绵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他们又都回了使馆,心里也就不再为弘历担心,干脆自己也向使馆跑去,好不容易出躺门,才不要这么快就回去。
此时已经入夜,街道上人已少去,白天熙熙攘攘的大街现在则显得有些清净,远处清脆的马蹄声传来,
魏绵奕也并未在意,只是侧过身走的靠边些,马车经过身边时却停了下来,车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晚上风寒,上车吧!”
魏绵奕回头看去,弘历正凝望着自己,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十分高兴,也不管平时里的什么管教,也就自己上了马车,待自己坐稳,马车才又重新驾驶。
看着身穿军士铠甲的魏绵奕,弘历依旧语气温和的道:“你怎么穿成这样?”“我要不穿成这样根本出不来宫,还怎么给你送东西啊。”
“呵,你出宫需要偷偷摸摸的?”“你是不知道,我四哥管我管的多严,今晚为了不让我捣乱就把我软禁在了寝宫。”“嗯?”
弘历眉头微皱,道:“那你是怎么离开寝宫的?”“本来他们都是看我看得很严的,可是晚上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集体闹肚子,我就趁机跑出来了,怎么样?天助我也吧!”
看着面前笑得天真烂漫的魏绵奕,弘历也笑得纯粹,这让他想起了纯妃,印象中她从未这样笑过,同样是人,真的是命运弄人,一个身份,决定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