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七杀破军 第十六章 危机环伺(五)
欧阳千秋也从房顶纵下,手中大扇收拢,仍然秉持手中,防范此贼诈死突袭。
只是不待他问询,商青低沉着声音先开口,情绪有些耷拉不振:“死了!他口里有毒丸。”
欧阳千秋伸出手去,拇指使力掐他人中,齿骨都快被按断,他也没有丝毫动静。这眨眼的功夫,什么样的毒发作如此之快?
拇指没有收回,欧阳千秋把整只手都搭在尸体脸上,抹捏了一把,果然发现端倪,他的脸看似正常,触感却发硬如皮革。欧阳千秋一边摩挲着面皮与皮肉的连接之处,一边肯定道:“这些刺客果真如狼绮线报所提,用了易容术顶替乐师身份潜入此间。窥觎侯府的宵小之辈可越来越狡猾了,不过咱们狼绮有陈玄江陈都司坐镇,什么苍蝇蚊子都别想悄无声息的进来,总有蜘丝马迹会被抓住。”
欧阳千秋手底下终于寻到一线皮肤软硬交界处,顺手扯尸体面上附着的一层皮,谁知一扯不动,竟十分牢固。欧阳千秋多加了几分气力,一撕之下居然将一张真脸上的皮肉也一并撕扯了下来。
商青在欧阳千秋第一次尝试而受挫时,就有不祥的预感,没有及时阻止,果真下一刻便看到一幕可怕且渗人的景象:森白的牙齿,圆瞪的眼珠,血淋的面庞和白中带红的鼻头软骨。
这可不是什么下饭的美食,而是真实呈现在眼前的血淋淋的尸体上的一脸没了面皮的脸。
商青只觉喉中发毛,如咽下一只活虾,卡在咽喉不停抓挠。这张脸,估摸往后的噩梦里仍会断续出现。
...
红绿衣汉子在紫竹林里兜转数圈,终于绝了逃逸之念,于一处依势而造的土坡前停步,只是他脸上噙着得意的笑容。
反观两位狼绮暗子,一个吊在竹枝上气喘吁吁,一个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怎么都不似占了上风的模样。
红绿衣汉子袖里滑出那柄短小锋利的兵刃,大踏步逼近,脸上浮现狰狞的笑意。双方原本相持不下的实力在一番追逐中、气息消耗后,出现了显著的差势。
年轻狼绮从腰后取下两根短棍,尾部对接一拧,登即合为一根齐眉棍。此器乃狼绮工造坊研造的四种“狼牙”之一,原型是一杆可拆零可重组的双头枪,年轻狼绮姬宝藏擅使猴棍,于是舍了两个枪头,只以棍使。
短刃直刺而来,姬宝藏面不改色,铁棍上挑,击中刀身锋面。红绿衣汉子顺势抬手收刀,卸去了刀上余力,步法飘忽诡谲,身形易换,突入姬宝藏右侧,短刃斜上撩出。
另一名狼绮男子腾空而起,身形几乎与地面成平,只是毕竟动身之处距离太远,眼见打援难及。姬宝藏自个儿亦是收棍不及,灵机一动,干脆往后一躺。
剑光几乎与肋下和整个胸膛贴肤掠过,耐磨耐洗的实惠衣裳较为缓动,于是遭刀锋裂开一道豁口。姬宝藏直挺挺摔在地上,也不顾后背被多少冒尖的新笋和石子割伤,就地一滚,避开了跗骨之蛆接踵而来的第二手杀招。
此时另一名狼绮焦豸大喊一声,催动气海真气,前来救援。
红绿衣汉子微微冷笑,他练气境界远在二人之上,体内气息也恢复了六七成,此人那一式飞蝗而击全力施展时确实使人忌惮,可如今他气海大亏,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红绿衣汉子凝立,焦豸如电光迅疾,一动一静撞在一处。
红绿衣汉子依然岿然不动,焦豸却觉双臂疼痛欲裂,拳头仿佛打在了一面墙壁。虚影晃
动,红绿衣汉子一脚踢在狼绮暗子焦豸腹下,把他踢得横飞出去,直到砸在了一株翠篁之上,才被拦阻下来。
焦豸落地之时只是低哼一声,便强忍剧痛不肯吭声。
红绿衣汉子对自己那一脚颇有自信,就算无法毁去他习武的根基,但在一个半个时辰之内是绝无一战之力的。
他的心情很是愉悦,不管之后能不能逃出这座侯府,现下已然有两位该死的封家走狗为自个儿殉葬了。
正值得意,冷不防一截铁棍横扫破空,自后方扫向眼角,角度不可谓不刁钻。红绿衣汉子一时松懈,不曾设防,此时只得匆忙举刀格挡。刀棍交接,红绿衣汉子便觉不妙,棍上竟夹藏一股怪力,一个不留神,短刃脱手而出。
姬宝藏一击得手,忌惮他的喷珠玉功夫和毒针,率先退出十余步。双目紧盯,谨慎取下棍端粘黏住的短刀,原来这根其貌不扬的铁棍居然暗藏玄机,其中一头尾端嵌入一段磁铁,吸力颇强。平时磁力这端握在手中,不易察觉,一旦寻着时机,便可出其不意夺人兵器。
大意失荆州,这回可真是乐极生悲,不过红绿衣汉子收敛心神,并无气急败坏的表征。尽管手中兵刃被夺,他的优势仍旧突显。倒是使出一招奇手的狼绮暗士姬宝藏踌躇不前,握铁棍的手指握紧如钢钳,五指恨不得陷进铁里。
红绿衣汉子猜出他心中忌惮,嘴角勾起阴鸷笑容,微微侧过身子,眼角处,是一具蜷缩在厚厚竹林落叶上的身体。
姬宝藏果真抱棍冲入这再浅显不过的陷阱,齐眉铁棍抡开,挡去迎面而来的口吐气息,五境界不愧被江湖宿老们称之为“喷珠玉”,口中气息凝如实质,威力堪比箭矢,称之珠玉实是雅称了。
铁棍舞动如飞,气针连珠不断,叮当之声如金玉交击,为了不让刺客有余力顾及受伤的同僚,姬宝藏尽管力减疲乏,仍不愿退却。
喷珠玉的功夫对于红绿衣汉子而言几如拿刀剁菜,呼吸之间便是一根气针,狼绮暗士疲乏,他可不累。一方力乏之后破绽渐渐显现,红绿衣汉子存了戏弄之心,喷出两股气针,一支钉入他左脚,一支刺穿了他右腹。
姬宝藏立身不稳,跌在地上,竹林地面枯叶积厚,蓬松而柔软,但他结结实实摔倒之后扯动了伤口,痛得后脊发麻,倒吸凉气。局势却容不得他有片刻歇息,姬宝藏忍着剧痛,撑着铁棍勉强站起。
红绿衣汉子见他颤颤巍巍站定,脸色比白纸还要难看,却还目露凶光,颇有极为英雄就义的壮烈,不禁觉得好笑。眼神中轻蔑地透出几分嘲弄颜色,红绿衣汉子双手抱胸,戏谑道:“我这人向来慈悲心肠,你们二人之中只需一个乖乖临死,我便放去一个。至于谁死谁生,你们自己决定罢。”
姬宝藏鼻息喷气,冷哼一声,厌恶道:“技不如人,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遭一脚踢在气海的焦豸体内无数细小气流乱窜,深受其害。这些原本守卫各处关隘城池的兵马,一旦得知京城危机,如同失去统帅,纷纷化为贼寇,不肯安定蜗居于各处气穴,反而在各大脏器之间钻进蹿出,犹如虫蚁钻噬血肉,令主人苦不堪言。
焦豸身躯蜷缩如虾蛄,头抵在地上,侧脸死死贴着地面。压抑着痛楚,竭力使自己嗓音更加响亮,道:“你当真只杀一人,放一人?”
“哦?有意思!”红绿衣汉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但焦豸却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只听他正声道:“鄙人向来重
信,言出必行!”
“那便好!”
红绿衣汉子尽管面上附着假皮,但造艺极佳,他眉峰一挑,双目审视睚眦欲裂露凶相的姬宝藏,饶有兴趣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可怪不得我!你若是率先开口求生,我也会信守承诺!”
说着便要动手杀人。
只听一声阻喊传来:“慢着!”
“哦?”红绿衣汉侧斜着头,脸上是戏谑与疑讶并存的表情。
焦豸咬着牙,一字字缓慢而沉重:“你要杀的人,是我!”
红绿衣汉子楞了一下,随即抚掌笑道:“果然是位义烈的汉子,冲着你这句话,我下手会尽量干脆利落,保证你不必承受诸多痛苦。”
此时姬宝藏双目烧红得几乎析出血来,捧着铁棍踉跄前冲,遭红绿衣汉子一口气轻轻吹倒。他也不杀他,反而慷慨大度地宽慰道:“你兄弟心意已决,莫辜负他的盛意,逃生去吧!”
调头走向缩在地上的焦豸,红绿衣汉子得意洋洋,手里握着生杀大权,他终于能体会达官贵人乃至皇帝老爷为什么能够面容慈善扭头却杀人全族的高高在上的滋味了,他与地上的将死的可怜家伙对视,仍然不肯脱去伪善的面容,郑重重复了先前说出的言语:“你是位义烈壮士,我下手会尽量干脆利落,保证你不必承受诸多痛苦。”
红绿衣汉子看见死到临头的家伙露出释然神情,他是看透了生死,还是仍有一战之力?还没明白过来,就见一截剑尖从自个胸口透出,从冒尖到一尺,剑宽不足二指,剑上白莹莹的,滴血不沾。
“你是......什么人......”红绿衣汉子声音有些哽咽沙哑,胸口上下起伏,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楚。身躯轻轻颤抖,生命一点点抽丝剥茧的逝去。
他身后之人没有回答,只是将细长的利剑徐徐抽出。此人全身裹在一片浓黑的衣袍下,从胸口和腰身的曲折弧线,大致判断是位女子。
那一身黑袍和身上六月热风吹之不散的死人寒气,焦豸和姬宝藏同时想到狐锦的赤狐部,也就赤狐那班子娘们,能发散出比自己媳妇还可怖的杀气。
细长利剑完全抽离后,红绿衣汉子还没缅怀此身此生,便经脉炸裂而死。那一剑从刺入之时,剑气便种入各处腑脏,一路蛮横地切断生机,迅速壮大,发作极快。
此次缉捕刺客,查纠背后主谋势力,本不该出动赤狐,因为赤狐只知道杀人,不识得生捕活捉。然而侯夫人姑子身边的赤芒蝶老太立了奇功,那位本存了必死之心咬开齿间毒丸却被剥掉下颌的刺客,受不了求死不能的痛苦,将组织招供出来,因此侯府内残存的针刺,也就没用了。
随后赶到此间的几位狼绮瞪了赤狐女子一眼,他们寻着狼绮同伴留下的线索追击,本该率先出现,谁知道半道抢出一个赤狐的娘们,她也学着追寻痕迹,而且轻功和武艺都凌压众人。
其中一个狼绮愤愤不平,啐道:“赤狐果然跟传言一样,都是喜好杀人的疯婆娘!”
焦豸则被另一个狼绮扶起,他趴在地上,老早便听到地面如鼓响动,知道援兵正在赶来,于是打算以自己一死以拖延,换取姬宝藏一命,现下这等情形,自己的幸运无疑建立在赤狐女子的一剑之恩上。
所以焦豸提了提气息,打算圆场和言谢,怎料赤狐女子冰冷冷的声音传来:
“一群废物!”
然后不顾身后的谩骂,扶风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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