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像极了爱情
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见到薛姎时,梁辰的表情像极了尼克扬的黑人问号脸,作为主人的秋楠伏在薛姎的肩上,双眼像是小学生作文里黑夜的星星,不停的闪烁。一旁的杜若更是一脸的坏笑,仿佛确定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似的,梁辰显得有些尴尬,薛姎或许有些莫名其妙吧!
秋楠说的不想麻烦应该不是撒谎,除了她的家人以外,加上临时邀请的杜若、梁辰也不过十个人。席间,梁辰问秋楠和薛姎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上次运动会认识过后,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呀!”秋楠答道。
薛姎用纸擦了擦嘴,指着她旁边一位高个子的女孩说道:“她是她闺蜜,也是我闺蜜,你懂了撒。”
“哦!原来如此。”梁辰点了点头,说:“看来我们都是通过中间商认识的。”
梁辰还算是幽默的话博得了几个女孩子的笑声,对于此类道门,杜若和另外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胖子明显高人一筹,整个午饭时间,没有酒精的刺激,他两仍旧调动着整个饭桌的气氛,梁辰零散的话语不过是大菜间的一道小甜品。
饭后,除了杜若依然孜孜不倦的找着各种无聊的话题,其它的众人,连同那位与杜少侠同名的黑衣少年也瘫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梁辰倒是没了心思,出了神似的,直盯着薛姎,思考时的眉头微皱,脑袋想着为什么秋楠误会的是薛姎,而不是左依、周茵······就是因为运动会的那一次出手相救吗?他的脑子迅速回应着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秋楠第一个注意到梁辰目光,像极了孙行者魂魄出窍时的模样,眼珠一动不动,失了神。秋楠换到了薛姎旁边坐下,用手肘碰了碰她,眼睛领着薛姎看向了梁辰。
薛姎感觉自己的眼神似乎转化成了一道能看见的红线,在空中被梁辰那道神光锁住,她下意识间有些脸红,倏然间避开了她触电的眼睛,而他好像真的神魂出了窍。薛姎的小动作霎时间引起了所有的注意,九个人的目光一下缠上了梁辰的闪电,思索的间隙,梁辰的脑子里宛若出现了九双眼睛,他心里有些发毛,灵魂一下归了身体,眨了眨双眼,看着众人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们看着我干嘛!”
除了薛姎,众人都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杜若凑到了梁辰身边,悄悄说道:“哥,收敛一下你的目光,侵略性、目的性太强了。”
“我在想杜若创业的事,但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桃花扇》里的一句——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梁辰搂着杜若的肩,带着戏腔说着。或许周桑说得对,他真的可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杜若撒开了梁辰有些晦气的手,一脸的不悦,说道:“《牡丹亭》里也有一句,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我也是一个受传统文化熏陶的文化人。”
“行行行,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梁辰忙转移话题说道,“要不小生给大家唱一段《牡丹亭》,向薛姑娘赔罪如何。”
“你还会唱戏呢!”秋楠有些惊讶。
众人显着有些期待,虽说不上喜欢,但听个热闹也是好。
“梁子,你那被鬼吻过的嗓子说书讲故事还成,唱戏基本定义为哭丧。”杜若嘲讽道。
梁辰没管杜若,提着气唱了一小段,倒是真热闹了。众人表情不一,杜若叹着气,薛姎用手撑着头,很是淡定,其余人捂嘴笑的有,拍腿大笑者有,双手捂耳者也有。
停下来的梁辰也是一阵大笑,倒是杜若一脸嫌弃的模样,像是损了他的面子。十五年的相处,杜若就好像梁辰肚子里的蛔虫,他的花花肠子,杜若哪能不知,不过是想转移话题罢了,梁辰这些伎俩在他眼里早已过时。
梁辰的玩笑之后,时间又交给了手机,几个女生回放着很久之前的《奔跑吧!兄弟》,讨论着一炮而红的郑恺,不时露出难以理解的幸福的面容;杜若的合伙人来了电话,他找齐了快递业务的几个人手,并商量何时去和快递站谈价钱;黑衣少年因为一些其他的交际先走了;至于梁辰在无聊地翻着自己以前发的空间动态。
客厅大闹钟的秒针滴滴哒哒的不停转动,屋外偶尔传来的喧闹声提醒着屋内的孩子外面还有个花花世界。头有些犯晕的梁辰,起身站在窗前,吹着冷风,不知为何今早的萎靡感好像再次袭击了他的大脑,屋内好静。
“要不去塔子山逛逛?”梁辰倚在窗口试着问道。
杜若放下手机,打了个哈欠,回道:“非常及时的提议,我都困了。”
“你们呢!”梁辰询问着几个沉迷于综艺无法自拔的女孩。
“可以啊!正好回来就可以吃晚饭了。”秋楠答道。
塔子山作为石河的文化地标,在十年前就修好了上山的水泥公路,去年随着滨河路的建设,塔子山水泥公路再度升级,由山底的岔路连接向滨河主路。塔子山很矮,垂直高度不过几十米,北面全是开垦出来的菜地。山腰有一颗上百年的老榕树亭亭如盖,树根一边扎进水泥公路,一边伸进泥土中,向人们诉说着生存的不易。张扬的树冠像一把巨扇,在夏日,树冠的影子会遮住到斜面几座光绪、民国年间的老坟,像极了爱情。
算不得山顶,在公路的尽头是石河的骄傲——毗卢洞。几个世纪前,北宋的工匠在此处风水宝地冗石凿窟,雕刻佛像。毗卢洞中的柳本尊十炼图、观音堂下的紫竹观音、千佛洞中的密宗诸佛的凿刻间是石河文化千百年的沉淀。
秋楠和杜若对于塔子山似乎有着极大的热情,两人仿佛战场上冲锋的战士一个劲儿的大步向前走,把众人甩在了身后。梁辰走在最后,慢慢悠悠享受着二月的暖阳,但是他的眼神间透露着夏日蚊子为吸血而等待机会的耐心。
半道上,薛姎在勉强称得上竹林的地方拍照,那里只有几株大蓝竹,兴许是好奇。梁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遍又一遍地咽着口水,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他有些懵,脑袋准备好的所有措辞好像都被烧成了灰烬,这一刻,梁辰仿佛是要去做一件了不得的事。
柔和的阳光透过蓝竹巨大的叶子洒在薛姎的侧脸,金色的异性耳环宛如一道反光板将金色光辉镀在她的侧脸,像极了沐浴阳光的天使。
梁辰有点做贼的感觉,有着明确的目的,却又要装成顺其自然。
“蓝竹,在我们这里倒是很少见。”梁辰没敢看薛姎,盯着她的手机说道。
“对啊,没见过,所以想拍下来。”说话时,薛姎直看着梁辰的眼睛。梁辰不自觉的吸了口气,眼神慌乱地闪躲着,像是防备着薛姎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梁辰同学,与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的眼睛哦!虽然不能看太久。”薛姎打趣道。
“对不起,今天中午的事。”突然间梁辰似乎丧失了语言组织能力,“你千万不要相信秋楠以及周茵她们的胡言乱语。”
“怎么还有周茵的事了。”
“哎!大概就是她们的话不可信了,尤其周茵还有周君那两个胡乱造谣者。”梁辰的脑子缠上了一段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所以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呢?”薛姎摊着手,难以理解,而梁辰混乱的大脑皮层似乎将他想说的藏了起来,他琢磨了许久,也忘了说什么,就好像犯了老年痴呆,忘了自己随手摆放的东西,他便自顾自的胡乱说着。
“类似于关于我谣言这类的话。”
“你喜欢我。”薛姎疑问道。
“对。”梁辰脱口而出,却又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是关于这类的谣言。”梁辰有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周茵告诉我的,女生夜晚也会聊天。”
“艹,周茵这个王八蛋,亏我对她这么好。”
“其实你不必澄清的,关于你的绯闻我听得太多了,什么左依喜欢你啊!你喜欢秋楠、唐蕊什么的,不过是些无聊时候的玩笑罢了,更离谱的还有周桑喜欢小小酥呢!我不会当真的。”
“还是和你解释比较好,今天中午我那样的眼神,自己都怀疑了,万一你相信了,因为我拒绝其它爱你的男孩,就酿成大祸了。”梁辰有些放松地笑道。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我。”
“现在是纯洁的友谊,爱情这种事情谁也不知道,或许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就坠入爱河了呢。”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欢我,那你一定要告诉我,像今天你说不喜欢我一样坚定。”薛姎学着周茵的口气说道。
“怎么文艺起来了,可千万不要向周茵靠拢,学不得。”
“这个不重要了,我们得快的走,不然你又要唱一段戏了。”
梁辰点点头,领着薛姎快步的向前走去。山腰处的老榕树的树影向旁边倾斜着,为这一对孩子让出阳光,这时候他们只顾并肩向前走,不听风声鸟语的猜言。
山头,杜若几人在毗卢洞外以等候多时。
“梁子你在后面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地做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了。”杜若调侃道。
“杜若,我劝你善良,俗话说得好良言美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梁辰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眼皮微沉。
“我······”杜若本想还击,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沈叔叔打电话来,通知他们要走了。
梁辰和杜若只好和众人分别,即使杜若十分不舍,他舍不得在毗卢洞中的诸佛。
上了车,梁辰在QQ上给薛姎说等开学之后再和她好好讲讲柳本尊的故事,至于现在她好好欣赏几个世纪前古人的杰作便是了。
躺在后座上,梁辰望着窗外的天空,云如枯骨,苍蓝洁净,长空寥廓,似无任何遮拦。只是无端中生出了薛姎的模样,那样的姑娘绝不是《红楼梦》中林黛玉委委婉婉的纠葛,是谁呢?白云仿佛变成了幕布,放映着梁辰脑中的奇怪幻想。一竖短发,跨马提枪,一身英雄气概的武装女子浮在空中,翘首望明月,拔剑问青天的女侠施剑翘吗?梁辰心口却突然猛地跳动,好像射向孙传芳的子弹随时会穿越时空解决掉自己;车子转过急弯,山景陡然变换,远方云空中的人儿离得更远了,好像柳如是,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活在俗世间的一身风骨,如此的特别。转换间,梁辰想得愈来愈多,李老头在某个夏夜里慷慨激昂的描述一下跃然于他的脑海之间,山中的鸟儿似乎在学唱着李老头的戏词,梁辰不自觉间闭着眼哼唱了起来,小声极了,是独属于自己的那份欢乐,至于词调,是潜藏在灵魂深处的旧物,在偶然被梁辰觅得,或许说妙手偶得之。
再睁眼时,车已行至碑崖口,梁辰眼里只映出光秃秃的崖壁,夏日大雨的多年打磨使得崖壁几乎能透出光来,梁辰见得怪,脑中柳如是的样子渐渐散去,冰冷的石头看得人发冷,宛如在幽幽的池边。幽冷的池边,梁辰心想,好熟悉啊!
“今夜水凉钱谦益。”梁辰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杜若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梁辰有些尴尬的笑着说没事。而心里却是被滚滚而来的长江水冲刷着,绝不是的,自己绝不是那样的小人,窗外的柳如是飞走了,薛姎也飞走了,像是一部悲情电影的结束,懦弱的男子背叛了自己的民族投降了敌人,失去了爱情,也失去了生命。
薛姎究竟是谁呢?梁辰无数次地翻阅自己脑海的名片,他想给自己一个答案,没有为什么,他想了解这个女孩而已。梁辰和薛姎的开头如此猝不及防,他对她的感情还在校运动会上的跳高比赛自己的仗义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