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V第二章

「还多少,咱们白纸黑字写清楚,莫婶签了再说吧。」苏棠冷淡道。

莫氏根本不识几个字,怒道:「这玩意儿还不由你随便写,万一坑人怎么办?」

不等苏棠回答,旁边摊位的书生先凉凉开口:「当初是谁坑人家小姑娘签卖身契的?现在也晓得怕了?」

「你——!」

莫氏知道形势对她不利,思量再三,咬牙摁下了手印。

苏棠得了契据也没给银锭,只数了一吊铜钱给她,打算自己留些应急。莫氏气得眼睛都红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拿钱离开。

第二天清早,苏棠便发现虎子被拾缀得一身光鲜。原来是看她能赚润笔钱,夫妇俩也起了念头,要送虎子去镇上的学堂,给他备了一身新衣,还找先生测字,取了个正经大名。令人意外的是,秋儿也换了身蓝底黄花枝的袄裙,还给戴了朵粉头花。

她照例出门打水,还没进屋便听见莫氏的骂咧声,还伴着小女孩低低的啜泣。

「才去三年,又不是把你给卖了,哭个什么呀?」

「人家侯府有的是钱,不会亏待下人的,你只管放心去,保准比在家里还舒坦。」

抽泣声仍然不停,莫氏不耐烦地叹气,又压低声音劝慰:「娘这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若是去侯府做了丫鬟,就是见过世面的孩子,懂得规矩也比旁人多,等再回来了,娘就能给你说镇上的人家,知道吗?听说那位世子身子骨不好,你多尽点心,把人伺候舒坦了,好处想必是少不了的……哎,若有赏赐可别忘了爹娘啊。」

在门外的苏棠狐疑,他们要把秋儿送去做丫鬟?京城离这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侯府怎么会到这种小地方来招丫鬟?

「别磨磨蹭蹭,误了时间,管事要发火的!」男人粗哑的声音道。

苏棠悄悄往后院看,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等候,这便是侯府的人?

秋儿虽是夫妇俩的亲生女儿,待遇比她好不了多少。她的口粮只有馒头,秋儿能多吃碗粥。大概是同病相怜,秋儿常常会分给苏棠半碗,偶尔走运得了个煮鸡蛋,也会偷偷剥给她一半。

她不大放心,蹑着步子绕过瓦屋,在栅栏边偷偷张望,怎知身后一股大力拽起她手臂,把她粗鲁地拖了出去。

她大惊,原来还有一个人!

抓着苏棠的男子身形健壮,额头有一块红疤。他端详苏棠许久,笑了笑,转向莫氏道:「这小子,倒是比姑娘还漂亮,世子爷想必也是喜欢的,不如一并跟我们走得了。」

男人手劲儿大,抓得她胳膊生疼。苏棠痛得龇牙咧嘴,怎么也挣脱不了,心想不是招丫鬟吗?这世子怎么跟收后宫似的?

「这可不行!」莫氏见状,连忙把人往回扯。毕竟去三年只给五两银子,把苏棠带去可太不划算了。她还指望拿苏棠买个高价,连给自己儿子做童养媳都舍不得。

「这……咱们家总得留个人,再说了——」

「少废话!」壮汉眼中凶光毕露,强横地把人拽回去。两边人拉拉扯扯,苏棠的衣服歪了,手臂也差点脱臼,像在遭受五马分尸的酷刑。见莫氏拽着人不撒手,额上有红疤的男人目光一沉,狠狠往她腰上踹了一脚。

「哎哟!」

莫氏踉跄往后退,倒进一堆竹篓中,痛得身子一抽一抽的,站不起来了。

苏棠被这操作惊呆,这什么天杀的侯府,光天化日欺男霸女?!

情势明显不对劲,她刚想扯嗓子喊人,身后一道凉风闪过,颈间传来钝痛,顷刻便失去了意识。

淡淡的霉气充斥在鼻尖,是受潮的烂木头闷出来的,连续不停的马蹄声震得脑袋嗡嗡作响。苏棠恍惚中意识到自己在马车里,两手被反绑在背后,动弹不得,粗糙的麻绳硌得手腕生疼。

车轮磕上大石,猛一个颠簸,刚清醒的她不由自主往前栽,万幸,被一只手截住了脑门。待苏棠稳住身子,那只手便收回了,余光可看见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对面的木架开裂了,尖锐的木刺朝向她,这若栽上去,脑袋非戳个窟窿出来。

好险。

她心头一松,不由对伸出援手的人生出无限感激,下意识回头去看。

这一看不禁有些愣了神。

眼前是一位美人。

还是让人见之忘俗,不由屏住呼吸的大美人。

美人的眼睛很特别,眼尾略弯,隐约有上扬的弧度。本该是似醉非醉桃花眼,顾盼流转之间勾人心魄,实则却丝毫不显媚态,反倒透着冷淡清醒的意味,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但那双眸子亮若星辰,广袤而深邃,又好像天地都在里面。

这样的眉眼给了苏棠许多灵感,想用最好的狼毫小笔细细勾勒,与之相衬的点缀不当只是花前月下,而是日月河山。

但苏棠马上便觉察哪里不对劲。

刚刚在眼前一闪而过的那只手,虽然很白皙,有些文弱,但分明是男人手啊!

学美术自然要学人体结构,当年在学校读书时,临摹了千万遍人体解剖书的她,也直接练就了一双火眼,几乎能透过衣裳解析一个人的肌肉骨骼走向。

苏棠微微眯起眼,再次看向「她」,目光变得意味深长,甚至有点小兴奋。

他身着宽大的交领素面长袍,极其普通的款式,无论男女穿都毫不违和,但苏棠仍然能看出是男子身形,并且身材很不错。头上是梳了一半的随云髻,垂落的发梢被绾在一侧,柔顺地披散在肩上,显得温婉矜贵。

「看够了吗?」即便被苏棠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也很淡然,话说得毫无波澜。

当然,也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嗓音,是清亮又不失温润的男声,玉石般的质地。

「咳,不看了就是……」苏棠默默移开视线,却又听见凉薄的声音飘来,「你倒丝毫不讶异我是男子。」

这句话冷淡中带着点威胁,听来让人不禁胆寒,可苏棠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道理。

一个大男人,还怪别人能认出他是男人,看来对自己的女装很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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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娘人财两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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