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章
「那是当然!」昌平紧紧握了握女儿的手,又叹了一口气:「真可惜,这大元宵的,你兄长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一家人偏生不能团聚,叫那小老儿指派的到处走,说是锻炼,我看他就是要给些颜色咱们远安侯府!」
母亲这样说皇帝,钰谙不由得失笑了。皇帝其实并没有错,父亲安远侯是一品军侯,哥哥是陛下寄予重望的将才,现在的锻炼,正是为了将来成为将帅做准备。
只是……
她再次想起了父兄的结局,一抹淡淡的哀伤染上了眉心。但这异色停留片刻便消失了,她听着母亲叮嘱絮叨了几句,便劝着母亲回去歇着,落帐休息了。
这一夜,她特别安心,没有元宵之夜的邂逅,想必也不会有未来即将发生的一切吧。她的人生将会重来,这一世,她要做最好的选择彻底改写这一切。
元宵之夜,整个西京仿佛换了面貌成了琉璃世界。挂满花灯的街道上,火树银花人流如梭热闹非凡。
到了一座灯谜棚附近,白马上的人勒了马缰,马儿停住了乌黑的蹄子,他披着青色的银鼠披风,兜帽遮住了他半边脸。
他抬头,看向那灯迷棚上挂着的一个个灯谜,却没什么兴趣。他的目光落在了灯谜棚边男男女女身上。
他在暗处,灯谜棚在明处,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每个男女的脸,可是看过一遍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
她居然没有出现?
他的眼底露出了一丝疑惑,她为什么没来?
一阵少女的笑声响起,他转头,看到了一个曾经熟悉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中,那是钰琴,她的庶妹,一个处心积虑想往上爬的女人。
可是陪着她一起来的少女中,并没有那个人的影子。
他突然想到,她素来体弱怕冷,莫非这次真的病了?
「公子?」七川牵着马绳,仰着脖子问他,「现在去哪儿?」
「往……安远侯府去!」
七川一愣,等等,这大晚上的,元宵节呢,去安远侯干嘛?这平常王爷跟那安远侯也没什么来往啊。
七川一走,后面穿着便衣的七八个侍卫立即加快脚步跟着白马走动起来,引起了一阵骚动。
安远侯府的飞檐下,挂着四只火红色的大灯笼,这样的晚上,要么出门看花灯,要么一家团聚,没听说过大晚上来做客的。
「叩门。」白马上的男子淡淡吩咐。
七川一脸为难,到底还是叩响了黄铜门环。
门房出来,揉着眼睛看着对方,满眼疑惑的问:「您哪位啊?此时来有何事?若是不急,天色晚了,改明儿吧。」这不赶中饭不赶晚饭的,这是赶来借宿的?
七川脸色肃然,扬起了下巴,从腰间摘下一个玉佩往他跟前一晾:「岂有此理!我们家主子今日过来探看姑母,你一个小门房管得着吗?」算起来,安远侯府的昌平郡主是他家主子的堂姑母,既然这么晚上门了,总得攀点亲才说的过去。
门房吃了一惊,到底是有眼力见的人,道:「原来是殿下,小的这就去通报!」
此时,昌平郡主和安远侯并没有睡,因为元宵,自然睡得晚,围炉正吃着小食说着话,骤然听到外头报告说端王来了,都是吓了一跳。
端王何等人,乃是皇后嫡子,孩童时便封了亲王深受陛下宠爱,今年正好弱冠,人品才学都是其他皇子王爷远远不及的,继承皇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安远侯换了衣裳才迎出来,昌平郡主自然也出来了。
灯光下,男子摘下了青色披风,身边人急忙伸手接了。淡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却见他银环束发,修眉凤眸,唇红齿白,俊美之中带着几丝清冷,身长玉立如雪中翠竹,身着一袭月白色绣淡金云纹锦袍,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
「侯爷,姑母。」男子行了一礼。
安远侯是见过端王的,可是平日见的都是身着富贵锦袍的样子,今日见着这般如同清雅公子般的打扮,亦是惊艳的呆了一呆。昌平郡主好些时候没瞧见这个堂侄儿了,如今一看亦是觉得眼前之人如同谪仙下凡般好看。
端王来的这么蹊跷,让两人心里都存疑。虽然说端王名义上是昌平的堂侄儿,可是以他的身份,却是大可不必亲自在元宵之夜上门探看的。
安远侯是军将,不擅于客套,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他若是热情了,怕人说他站队,疏远了,又怕人见怪,一时踌躇不知道怎么对待了。倒是昌平微微一笑,走过来招呼他:「你怎么今儿有空过来了?你若是早些派人来说一声,我自然准备些好吃的热着,现在来可讨不到什么好了。」
这半开玩笑的态度像是将他当作一家人。端王便有了台阶下,微微笑道:「今日元宵烨儿在街上闲逛,正好到了这边,便过来讨杯茶喝,也探望探望姑母和姑父。」
这话安远侯听了心里一阵嘀咕,安远侯府跟热闹的朱雀大街隔了几条街呢,附近也没什么景可看,他怎的逛花灯逛到这儿来了?他当军侯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端王当着面亲热的叫姑父,这称呼真是担当不起啊。
昌平见端王态度和善,便信以为真,忙请他在暖阁坐了,叫人沏了府里最好的黑茶送上来。
一时间,安远侯和昌平郡主两个人陪着端王殿下聊家常。七川在旁边瞧着,怎么瞧怎么怪异。殿下平日里性子清冷,对人都吝于露出三分笑意,今儿这是太阳打西方出来了?
谈话间,不经意的,聊到了侯府家的姑娘。
「今儿这般热闹,妹妹们怕是都出门看花灯了吧?」
昌平笑道:「小些的倒是都出去玩了,只有个大的在家里,说是头疼呢。」
端王一怔:「是妹妹钰谙?」
昌平诧异的看他一眼,端王诸事繁忙,居然记得自家女儿的闺名?太让她意外了。
昌平点头,笑着说:「还能有谁?娇养出来的姑娘,没法子。」
端王的手指轻轻敲在小几上,墨眸微动。她果然病了。
「看了大夫没有?宫里头的御医有几个算是能干的。」
昌平一听,忙笑道:「哪里需要劳动御医?吃了药发了汗便说好多了,明早起来便没事了。」
他听了这话略略放了心,又聊了几句便借故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