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他的爱人,一边是他的自由。
“先撤出去。”
两个人最终出了教坊司,找到了一片无人察觉的空地才停了下来。
沈良奕把范四放在地上,无声看向了范南风。
她走到范四身边跪下,知道说什么话也安慰不了此刻的范四,只得沉默不语,却听见范四悲鸣越发大声,到最后激动地重复着两个音节。
范南风哑着嗓子,连回应都叫她痛不欲生,“我在,哥哥,我在这里。”
范四的音节开始变化,范南风知道他在对自己说话,便俯下身体,耳朵靠近他的嘴巴。
她听到了他的意思,那重复不停的话语,都在说杀了他。
杀了他就是解脱,或许让他死才是最好的办法。
范南风掏出匕首,却每靠近他的脖子一寸,身体的颤抖就更严重一分。
沈良奕扣住匕首,对她说道:“我来吧。”
范南风甩开他的手臂,抖抖索索尖刃抵在范四脖间的动脉上。
手上慢慢使力,她也一遍又一遍重复:“哥哥,我为你报仇,我要杀光这些人,为你报仇!你在黄泉等着,用不了多久!”
锋刃割开了血管,鲜血喷在了她的脸上。
她把尸体扔到了湖里,而后站起来,踉跄向城门口方向走去。
一股麻痒从她的血液又直冲她的心脏,紧接着万虫复苏的感受重来,啃食叮咬她的血肉,甚至比以往更甚!
范南风一口黑血毫无预兆喷了出来,整个人倒地缩成一团,指甲开始不受控制挠抓皮肉,似乎要把身体里的虫子揪出来,嘴里叫着:“好疼啊,好疼,虫子在咬我,走开走开!”
沈良奕惊愕中瞬间明白这是中毒之兆,慌忙跑上前控制住她的身体,见她反抗激烈失了神志,当机立断点了她的昏睡穴,把她抱着匆匆去见郎中。
那老大夫看到两位恩主同时出现也不讶异,听闻缘由之后立刻为她把脉诊断,又想起前时给的药渣,就问:“这位恩主是不是一直服用着汤药?”
沈良奕点点头。
“那不好了,她初来找我时就是拿着一包药渣求证,那药渣里有一味药至毒,我便劝她别再饮用,如今看来,应是长时饮用体内积毒成了瘾,若是断药便毒发,若是不断药,继续饮用无异于饮鸩止渴,怎样都是下下策!”
“那可有解?!”
老大夫摇头叹气:“那毒是奇毒,平常人难以得见,只有邪医能解。但邪医行踪不定,没有人能找到他,我也只知他住浮屠岛,可这岛具体在哪里,便无人知道了。”
“我知道!”沈良奕边说边抱起她,“烦请先生备辆马车,我今夜就出发!”
——
大易宫已经人去楼空,平日热热闹闹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无人看守,台阶上落叶满地很久未曾打扫,踩在上面发出荒芜的声响,叫沈良奕感慨万千。
他正观望之时,忽听得一道声音响起,接着小跑出一个人,是诸葛暗身旁的小童子,“寨主!大王,大王她怎么了?”
沈良奕认识他,急忙问道,“姜雪呢?剩下的人在何处?”
“大王离开这四个月,我们都住在浮屠岛日岛上,姜雪姑娘也在那里。”
“快带我去见她!”
路过日岛上层层叠叠的毒物,那小童带着他左转右转,才最终停在一个茅草院子前。
低调的邪医旧居看着不大,内里的暗室却足以容得下大易宫剩下的人,他们听说范南风回来之后,纷纷到院子里迎接,却看到范南风昏睡不醒,忍不住胡乱猜测起来。
“她怎么了?”秦无双站在人群前端,脆生脆气问道。
沈良奕看向姜雪,对她眼神示意,姜雪心领神会,把聚集的人群驱散,引着他们到了治疗室。
她听了前因后果,又查看了药渣,摸着范南风脉象一脸严肃,最终在行李中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张药方。
她把以前的药方和此刻的药渣做了对比,忧心忡忡下了定论:“药被换过了!”
“你确定?!”
姜雪十分笃定:“这药方是大王第一次来时给我的,她的药都是我负责煎,现在的瞿木替换了以前的克北樟,这两味药外表又十分相近,混在汤药中无色无味,加上药材是大王家人提供,也叫我大意了,这药一天三顿,照大王如今脉象,吃了起码五个月以上!到底是谁换了药,公子可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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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良奕往前推算,最终想起自己还没被范南风推出去时,她曾对他抱怨过药越来越苦,不多久就是萧景风雪楼威胁,而毒积累需要一段时间,那么起码,得在风雪楼前就被更换。
沈良奕想了想,突然问道:“大易宫以前,还有外人来过吗?”
“没有了,至今只有公子和上次的聂大人来过。”
所有的推断都指向了聂语修,他一定搭上了萧景这条线,两个人一起,策划着这一切。
“姜姑娘可有办法解毒?”
姜雪神情凝重,摇头道:“如果发现不了下毒人的目的,就找不出解药,且瞿木一般无药可医,要想研制会花费时间,若是我爹在还好,我医术浅薄,一时半会恐怕.....”
沈良奕又回想起范南风毒发之时的景象,她的面色扭曲,四肢自残似的疯狂抓着皮肤,痛苦显而易见,声音叫他心碎。
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知道解药在萧景那里,但他也知道萧景是什么个性,如果这次再找回去,那就真正被困在金丝牢笼里翻身不了。
一边是他的爱人,一边是他的自由。
如果....
没有如果!
沈良奕在眼泪还没流出之前快速揩去,当着姜雪的面,最后亲了亲范南风的嘴巴。
他对姜雪说道:“剩下的药材还有多少副,你能全煎出来吗?”
姜雪不知何意,却仍是按他的吩咐把药端到了他面前。
整整十五碗。
沈良奕眼也不眨,端起一碗就要喝。
“公子!”姜雪拦下他,“这是毒药喝了会成瘾!你不能喝!”
“无妨,”沈良奕笑了笑,从她手里又接过来,他知道这是毒药,他得以身犯险,才能知道解药在哪,是不是真的解药。
沈良奕把十五碗全喝光,那些药让他想吐,被他生生忍了下来。
“姜姑娘,”他目不转睛盯着范南风,对姜雪说道,“烦请你好好照顾她,等到她醒后告诉她聂语修和萧景是一伙的,提醒她多提防,至于她身上的毒,你叫她别担心,我会从萧景身边拿到真的给她,还有,”
她醒来之后他就不在了,什么时候能再见?
如果此后再见不了,她会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会想念他吗?
“还有.....”
沈良奕有好多话想说,却一时无从说起,最后只道,“她若是问起来我,你就说我去做了驸马。”
姜雪震惊不已,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叫住他。
范南风的脉象除了紊乱之外,她还号出了另一个脉象,那就是她身怀有孕,应该已六月有余。
即使婴儿发育不同寻常,她的肚子并没有孕妇怀六月该有的样子,可姜雪能确定,范南风早已怀孕。
“公子....”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沈良奕,她知道他们的关系,可毕竟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一切得以范南风意愿为准。
姜雪最终没有说,只提醒他道:“若是毒发,喝点薏仁茶压一压,能稍微缓解痛苦,我会尽我所能配药。”
沈良奕表达了他的感激,孤零零出了浮屠岛。
兰辽殿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回来,萧景早有准备,躺在大殿的藤椅上,看他时眼神都变了。
如果说以前她小心翼翼看他脸色猜他心思而卑微谨慎,那么现在,她的眼神就像看着属于她的玩物,她可以肆意使用无所顾忌。
已经到手的东西,并没有珍视的必要。
萧景躺在榻上,四个侍女为她的手足做着蔻丹,魅惑的眼神飘向沈良奕,嘲讽开口:“我不是说过吗,你一定会回来求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白给,要想让我开恩,就得先满足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萧景从榻上慵懒起身,光脚走到他面前,手抚在他的胸膛,娇滴滴说道:“我要你和我成亲,就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