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笼中雀

洛阳城夜，新月初升，城外森林里不时传出的“咕咕”声以及不寻常的“嗖嗖”声，更让这片林子安静地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黑影停止了穿梭，其背上有一位醒目的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先是回头望了望，然后看了看背着她的人。

“放弃吧，秦王府的人很快就能追上来了”一个清冷地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

“公主，你放心吧！再过一会摆脱了追兵，你就可以不用去北汉了！”欣喜的声音还是掩藏不住那丝恐惧与疲惫。

“叶修，从蜀汉逃出来的人里就只剩你一个人了。”紫衣女子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情感。

紫衣女子自然便是刘惠盈了。晚膳用完后刚刚入夜，她现在唯一的扈从叶修很轻而易举地将她带离秦王府，带离了洛阳城。一切顺利地让刘惠盈感到可怕。

“马上就到了···”叶修没接自己公主殿下的话，而是更加埋头奔跑。

汉长公主被劫的消息在叶修迈出秦王府的那一刻，便有人报告了秦王。可是秦王府却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一切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此时的秦王只是在观星阁四层与曾衿在棋局上厮杀。

“中盘了，秦王大人，还是不想动吗？”曾衿手捏棋子，轻轻摩挲。

“围棋之道，黑白分明，”秦王顿了顿敲了敲棋子“人心可能如此轻易划定？”

“金丝雀逃了”

“笼中雀总是向往笼外的天空，出去飞过了，才会知道笼才是她唯一的归宿。”

“最后一个人也不给她留吗？”

“总是一个隐患···”

“若这给她建立起第二个蜀汉王权呢？”曾衿轻笑地看了看秦王。

秦王只是抬头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曾衣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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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背着刘惠盈跑跑停停，左弯右拐，两天后终于在一座山谷前面停住了。山谷北面群山环绕，远处还传来阵阵隆隆的瀑布声，放眼望去，全是桃树组成的桃林，若果农在此，定会发现这片桃林按种植年份，可分为五片区域，因为全是人工种植的桃树。

叶修终于放下刘惠盈，然后带着刘惠盈进入这让她场景心驰神往的桃林。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刘惠盈不自觉地念出那句让自己心生向往的句子。叶修走在前，听到这句话后淡淡一笑。

如此

甚好

随着叶修闲庭信步般走入花林深处，一间带着栅栏的木屋出现在她们眼前。

刘惠盈悄然走进，轻轻推开栅栏门，一只小花狗从木屋后面跑了出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大家的生活心态诚不欺我。”刘惠盈轻轻抱起小花狗，仿佛抱起一件艺术品。

风中飘散着桃花的醉人香气，隆隆水声，花狗汪汪汪的声音，也更是让人心情宁静，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又怎么会不平静呢？

“你这几年就在准备这个吗？”刘惠盈抱着小狗，一脸宠溺。

“是的，公主”叶修一脸兴奋“然后只要我出去，一切事情就会得到解决，你就可以安心待在这里······”

“你是找到一个和我体型像的女人···”刘惠盈没转过头，依旧搂着小狗“还是找到一具和我体型相仿的尸体···”

叶修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公主······”

“先陪我进这木屋吧。”刘惠盈望了望四周后转头和叶修讲到，“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叶修心里变得战战兢兢，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小心得陪着刘惠盈走进了木屋。

“叶修，你是不是从五六年前就开始计划了？”刘惠盈随意地拉过一条凳子坐了下来。

“臣当时，只是听说公主殿下喜欢陶大家的《桃花源》，所以臣只是像模仿着种出一片桃林，就这样···”叶修就这么站着，看着面前的公主，忽然笑了。

刘惠盈显然被叶修的笑愣住了，轻呼一口气，轻轻咬了咬嘴唇

“我已经回不去了···”

有时候打击人只需要轻轻的一句话

“什···什么，为什么回···回不去”叶修明显被这句话给说懵了。

“公···公主”叶修走上前双手抓住刘惠盈的双肩“只差一步，只差最后的换衣服这一步，我就能带着那具尸体去死，然后世上就再也没有，再也没有叶修和刘惠盈了！”

叶修双目几近迸裂

“就差一步，你就能跳出这个该死的世界，了无牵挂地活下去。”

“不可能的”刘惠盈避开叶修的视线“你不知道秦王对洛阳，甚至对大周国的掌控力度”说着便挣开叶修的双手。

“这一代的秦王，做了太多的事情了。”刘惠盈瞄了一眼叶修继续缓缓说道：“自从我流落到秦王府后，对北齐的监视就没断过，死士、谍子每年都派，然后又在韩国暗中联合洪兴荃这位新帝的哥哥们扶持起风雅阁与韩国唯一的世家金麓山庄分庭抗礼，牵扯韩国内部的消耗。又派人去燕国的兰亭、赵国的皇室。这还只是表面上的，自从那个林放元来了后，加上我之后，对大楚、蜀地都有了棋子······”

“所以我可以帮你跳出这场谋划！”叶修的表情依旧坚定。

“没用的，秦王找到这只是迟到的事····”

“没错，找你没你想象中那么困难。”

一声仿若惊雷在叶修和刘惠盈耳边炸响，叶修转过头看到一步步迈进栅栏的身影，咬牙切齿。

“双刀苗翎！”

“自由，只是一个给弱者幻想的虚影”身着红色流云纹饰的衣服的苗翎，不带一物，就这么径直走了过来“谁都不可能自由，你所要追求的自由是不存在的！”

轻轻推开栅栏后，带着轻蔑的笑容看着屋子里的叶修

“不得不夸奖一句，这里还是很不错，比秦王府那个金丝笼子更安心。”

叶修急忙护身上前

“苗大侠，同为蜀人何必相逼···”

“我早在她爷爷那会就到秦王府了。”

“没用的，叶修哥，他不会听你的。”刘惠盈从叶修身后走了出来，“苗大侠，我现在就跟你走，叶修，你就当他已经死了，行吗？”

“公主！，叶修的使命就是保护公主！”叶修拔出身后剑。“我身后的剑，当年就是为了保护你而练的！”

当剑已然许下愿望，剑意不再凋零

但为伊故，剑意自浩然

看到那青绿色的剑气，苗翎终于睁开了睡意惺忪的眼睛“好小子，这才十年，你就触碰到了入世剑的影子”

“住手！”刘惠盈看着那隐约的剑芒，终于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来过这里有，我再也没有遗憾了，所以，停手吧，叶修大哥，”刘惠盈已然红了的眼眶，将话的下半句隐去。

叶修大哥，你还不是苗翎的对手，住手吧

不曾说出，叶修却已然明白。

可我不甘心！

不甘心啊！

剑气再次凝结，剑意愈发浑厚，叶修身旁的气机疯长，罡风四起。

“浣溪，且随我一剑破敌！”

刘惠盈被这突发的一幕吓得坐倒在地。

“叶···叶修”不知不觉间，叶修已经成长到这等地步了吗。

“不过是入世剑的影子而已，连坯子都不是！”苗翎轻笑一声，身形一动，闪到叶修面前，在叶修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双手缠绕着不知何处来的红色细丝，轻轻按在叶修腹部，红色细线瞬间蔓延开来，叶修周身气机也在瞬间被撕裂。失去气机牵引的浣溪剑被苗翎右手一把握住，左手也在叶修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击中叶修的脑门。

一切只在瞬间，苗翎一气呵成。破除气机，击飞叶修，抢夺浣溪剑。

“就这么不堪一击吗···”刘惠盈苦笑“苗大侠，我这就跟你回秦王府，叶修，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对不起，叶修，我只能如此绝情，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刘惠盈的心也在流泪。

苗翎看了看叶修，再看了看刘惠盈，就将右手的浣溪剑递给刘惠盈。

“苗大侠，把浣溪剑给我做什么？”刘惠盈问着，但手还是接过了浣溪剑。

“杀了叶修！”

轰地一声，刘惠盈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手也拿不住剑，掉落在地，清脆可听。

“苗大侠，你在说什么····”声音变得颤抖，情绪也即将崩溃。

“用叶修的人头作为新的投名状给秦王，重新拿回秦王的信任。”苗翎淡淡地说着一件感觉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苗大侠，秦王不会的，不会的！”嘶哑的呐喊，被泪封住的双眼，心中陈列的只有绝望。

“是啊，秦王不会，但这就是胡闹的带价，为什么不拦住他！”苗翎开始不耐烦了“分明是你自己也有脱离秦王府的心，也会让你们两个最终到了这里。”

“我····”刘惠盈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苗翎冷眼看着哭泣的刘惠盈，冰冷地说道：“就为了那虚妄的自由，便不自量力，害了自己，更害了别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认清楚自己的命，还没认清楚自己的未来，那是舍弃了彩色的灰暗。这是你的路，你的复仇之路，在这个该死的世界的复仇之路。”

苗翎顿了顿，用手抬起刘惠盈哭泣的面庞：“因为你不复仇，别人就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这就是亡国公主的命！要么被杀，要么依靠别人举起刀去杀别人！”

苗翎说着，将剑递到刘惠盈手里

“死在我或者其他秦王府的人手里，还不如让他死在你的手里，这对他也是一种安慰！这也是我对他、对你的仁慈！”

刘惠盈哭泣着，拿着剑，跌跌撞撞，但还是朝着叶修躺着的地方走去。

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了叶修身前。

“公···公主，咳”叶修艰难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前面憔悴的公主殿下“叶修再也不能保护你了···”说着想笑，可笑容没出，反倒是喷出一口鲜血。

“叶修··大哥”泪水滴落，带走的不仅仅是心中的悲伤，更是溅起回忆如潮，与分别的不舍。

“我听··听到了，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

少女嘶哑地哭泣，无力地抱起自己最后大哥，血污渐染紫色裙角，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厮喊。可在这灰色的世界，显得是那么的稀松平常。

染灰的世界，何时才能重新明亮

一份真情，又何时才能另一颗心知晓

何必生于帝王家，竹篱木栏亦逍遥

少女的心不再柔弱，因为柔弱的心只会让自己失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