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察觉
游谨行到的时候,谈仲祺人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茶几上放着一杯水,还是冷的。见到他来了,谈仲祺有气无力地打了一声招呼,又闭上了眼睛,他现在浑身酸痛无力,头还晕的厉害。
最近没休息好,昨晚上喝醉酒又在浴室里待了那么久,感冒来势汹汹。
游谨行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果然是发烧了。
“药吃了吗?”他问道。
谈仲祺摇头,他还是没找到医药箱。
游谨行就知道会这样,将药找出来,刚想去给他倒杯温水,才发现家里连一杯热水都没有,心中叹息一声,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的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拿了水壶烧水,等待的间隙,去沙发上拉谈仲祺:“起来,到床上去躺着。”
谈仲祺不动:“不行,下午还要谈事情,约好了的,我不能放人家鸽子。”
“我替你去。”游谨行说道,“好歹我也是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我去人家不会有意见。”
谈仲祺被说服了,“好,你去,不可以迟到,我努力了好久的。”
“嗯,起来吧,送你去卧室。”他将谈仲祺半抱着从沙发上拉起来,谈仲祺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游木头,我头疼。”他哼哼。
游谨行微微皱着眉,嗓音却温柔,“嗯,我知道,等下吃了药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我浑身疼。”谈仲祺又说道。
“等下就不疼了。”游谨行极有耐心地哄道。
好不容易喂他吃了药,谈仲祺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拉着他不让走,“游木头,先别走,等我睡了你再走吧。”
他睁着眼睛,因为发烧,整个脸都泛着红,就那么幽幽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狗,游谨行心一软,在床边坐下来,“行,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谈仲祺笑,春花灿烂。
“哎,游木头,你说你怎么这么好,可惜你不是女的,要不然我就娶了你,或者我入赘也行啊。虽然你这人冷冰冰的吧,但是我觉得跟你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他像是随口一说,游谨行却灼灼地看着他,低低的嗓音:“男人不行吗?”
房间里太安静,即便他压低了声音,这话还是被谈仲祺听到了,他静了静,忽然睁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还没张嘴,就听到游谨行冷淡地道:“有心思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我可以帮你顶一天,剩下的还是要你自己来。”
他的神情太过严肃正经,谈仲祺觉得刚才应该是自己听错了,是了,肯定是自己听错了,游谨行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想明白了,他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闭上了眼睛,嘴巴却没有停下来。
“哎,游木头,你知道吗,昨晚上我梦见你跟江迟了,我们三个还在上中学,江迟忽然跟我们说要出国,那年他几岁来着?十五岁吧,我都被吓到了,怎么好端端的要出国呢,结果没过多久,他就真的出国了,我当时都伤心死了,可你倒好,竟然连滴眼泪都没掉,好冷酷好无情。”
“闭嘴。”游谨行淡声道,“生病的人就该自觉保持安静。”
谈仲祺却不,“不行,房间里太安静了,要是不说话,多难受,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或者唱首歌也行。”
游谨行没理他,谈仲祺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继续说道:“看吧,让你讲个故事唱首歌你又不愿意,那就只能我来了,哎,游木头,我忽然好想念年少的时光,那个时候我们多恣意啊。”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概是药物的作用,他的神情也逐渐放松下来。
游谨行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你现在过得不快乐吗?”
谈仲祺迷迷糊糊的,闻言,下意识地道:“现在挺快乐的,我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我也喜欢现在这样忙碌的生活,可是游木头,我们真的可以做一辈子的兄弟们,很好很好的兄弟,就像当初一样?”
游谨行顿了顿,“为什么会这么问?”
“唔,大概是看多了兄弟反目的戏码?”谈仲祺笑着答道,眼睛却一直没有睁开,不知道还以为他在说梦话。
他们这样的家庭,兄弟反目,父子翻脸的戏码多了去了,从小到大他们就见过、听过不少。
游谨行不知道他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感慨,闻言,心中动了动,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做一辈子的兄弟。”
听了这话,谈仲祺满足地笑了笑,肯定道:“是,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游谨行坐在床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幽深.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握成了拳头的形状。
“仲祺?”他叫了他一声,谈仲祺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已经睡着了。
游谨行的手抬起来,放在他的脸颊边,却始终没有落下去。
“仲祺。”他又叫了一声,淡淡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若是你想,我们就做兄弟,只做兄弟。”后半句话声音很轻,轻得仿佛自语。
他静静地等着,谈仲祺眼眸紧闭,呼吸绵长,真的睡着了。
他舒了口气,心中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他帮着整理了一下被角,确定谈仲祺不会被冷到,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睡着”的谈仲祺眼睫轻颤,下一秒就睁开了眼睛,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满眼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刚刚他确实已经迷迷糊糊了,却没睡着,游谨行的话他听到了,可正是因为听到了,他才不敢睁眼,他不敢去想事情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样。
他抬手,将胳膊横在眼睛上,强迫自己睡过去,可满脑子都是游谨行的脸还有他刚才说的话。
“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他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烦躁地低吼道,只觉得头更疼了。
傍晚的时候,谈仲祺接到了游谨行的电话:“好点了吗?”如常的言简意赅。
谈仲祺尴尬地挠挠头,“好......好点了。”
“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去。”
“不用了。”谈仲祺忙不迭拒绝,“我让我助理去买了,你不用管我,我吃完饭会自己吃药的,而且我的身体底子好,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游谨行顿了顿,“嗯,有事打电话。”
挂了电话,谈仲祺才长长松了口气,抚了抚还在乱跳的心口,神情苦恼。
哎!他又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就想给楚江迟打电话,可握着手机,又开始犹豫,万一就是他想多了呢?
他重新放下手机,发泄般地叫了好几声,才终于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开始投入到工作中。
这一忙起来,他果然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等三人再次见面,时间已经到了十一前夕。
游谨行和谈仲祺一起来楚江迟家拿慕云晞亲自给他们设计的衣服。
谈仲祺是先到的那个,在家里没有见到慕云晞的人,不禁问道:“云晞妹妹呢?”
楚江迟:“国外看时装周了,拉姆大师亲自发的邀请函。”
谈仲祺明白了,拉姆大师都亲自邀请了,慕云晞就算是再忙都会抽时间去的。
楚江迟正在厨房忙碌,谈仲祺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跟楚江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只是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楚江迟在他又一次看向手机界面时开口了:“你有事儿?”
“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给我退后。”
“那你总是看手机干什么?”
谈仲祺摸摸鼻子:“我有吗?我就是看看游木头什么时候到。”
“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
“那不行,万一他在开车呢,开车打电话多危险啊。”谈仲祺说这话时,眼神闪烁,明显有几分不自在,其实这几个月来,他极少跟游谨行联系,而游谨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很少主动联系他,加上两个月前,游谨行就去外地出差了,前两天才刚回来。
“他应该没那么快。”楚江迟说道。
“哎,他跟你说了?”谈仲祺说道,随即小声说道,“怎么只跟你说不跟我说?”
楚江迟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在躲着他吗?他怎么跟你说?”
谈仲祺惊了惊,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连声音都提高了几个度:“谁说我躲着他了,我躲他干嘛?”
楚江迟别有意味地瞅着他,轻飘飘地扔出了两个字:“是吗?”
“本来就是,我们可是兄弟,躲着他干嘛。”他说得理直气壮,只是那眼神怎么看都有几分飘忽。
楚江迟闻言,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既然你说没躲,那就没躲吧。
谈仲祺见楚江迟不问了,又别别扭扭地开口:“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楚江迟奇怪地看着他:“我要说什么?你帮不帮忙,不帮忙就出去。”
谈仲祺看了一眼厨房,讪讪:“我还是出去吧,我怕把你家厨房给烧了。”
他晃去了客厅,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可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门口的方向,这人怎么还没来?
正想着呢,门口就传来了门铃声,吓得谈仲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厨房门口喊道:“江迟,你家门铃响了。”
楚江迟黑线:“那就去开门。”
谈仲祺:“哦。”
他晃去了门口,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游谨行,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先开口。
游谨行定定地看着他,抿了抿唇,“你准备一直站在这里?”
谈仲祺讪讪,挪开了脚步,让他进门,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拎着袋子,“这是什么?”
“酒,江迟要的。”
上次楚江迟在他那里喝了一种酒,觉得味道不错,就让他有空送几瓶过来,他今天记着了,就顺便带过来了。
谈仲祺跟在游谨行的身后去了客厅,左看看右看看,在距离游谨行最远的地方坐下来,可坐下来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行为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挪着屁股,想要坐得近一些。
游谨行眸光微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屁股底下有钉子?”
谈仲祺茫然地看着他:“啊?”
随即反应过来,轻哼了一声,坐在原地不动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两人都不说话,谈仲祺就有些坐不住了,瞟了游谨行一眼又一眼,没话找话:“你这次出差的时间够长的。”
游谨行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以前游谨行的话也少,谈仲祺其实是很习惯了的,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安静让他十分不自在,挠了挠头,再次开口:“接下来还出差吗?”
游谨行回复完一封邮件,这才抬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谈仲祺:“没啊,就是随便聊聊。”
游谨行点了点头,就在谈仲祺以为他又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时候,游谨行开口了:“下周还要去南边一趟,应该回到年底才回来。”
“哎,这么久,事情很棘手吗?”
游谨行默认,其实事情并不棘手,甚至他不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自从察觉到谈仲祺在躲着他的时候,他就自动远离了云城。
“你去南边这么久,云城这边没关系吗?”谈仲祺问道。
游谨行:“嗯,没事,我可以远程指挥,而且我爸还在公司坐镇。”
“哦。”谈仲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以前在游谨行面前的随意自在似乎一夜之前消失了。
游谨行也察觉出了他的不自在,主动起身去了厨房帮忙。
楚江迟炒菜,他就在一边洗菜。
“他知道了?”楚江迟低声问道。
游谨行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开口:“应该是。”
“你准备就这样了?”
游谨行苦笑一声:“不然呢?”
谈仲祺只是察觉了,就避他如蛇蝎,若是他真的说出了口,那么他们是不是就连兄弟都没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