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九章[09.06]
强忍住满心惊惧,易银芽整副心神只惦记在这件事上,鼓足勇气又重新问一遍,只盼尉迟濬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尉迟濬双眼扬起,漂亮的灰褐色眸子深望着她,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吸入那两潭深邃的幽湖,他是她见过容貌最美丽的男子,想必也会是最后一个。
只因为在她心中,不会再有人比他更美丽更好看。
她早已经芳心暗许,只盼他心中亦有她,两人可以共结连理,厮守一世真情。
岂料,尉迟濬接下来的话,却是令她心碎魂断。
「如果燕帝愿意指婚,我没有推拒的理由。」
振兴国家的大业在前,儿女私情在后,他不能抛下将所有希望托付在自己身上的这群弟兄,只能忍痛割舍私心情意。
话一出,霍予申与匡智深同时松一口气,易银芽则是如雷劈顶,全身瑟瑟颤抖,白润脸色更加没有血色。
「不会的,这不会是真的……」易银芽拼命摇头,想把刚才入耳的话都甩开,偏偏越摇越清晰,眼泪汪汪地流下来。
日夜盼着心上人能够从杀戮战场全身而退,就等着这天洗尘宴上亲口向他表诉情衷,万万想不到竟等来他愿意迎娶他人的答复。
易银芽一颗芳心碎成满地秋霜,整个人由里到外都寒了。
不忍见她伤心难过,尉迟濬又道:「银芽,你听我说——」
「尉迟大哥,我想跟着你,就算只能跟在身边当一个丫鬟也愿意,你带我回去吧,我什么都肯为你做。」
顾不得其他人在场,易银芽把藏了一整晚的心里话全都掏出来说,生怕尉迟濬一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夫婿,她再也没机会守在他身边,为他洗衣烧菜。
尉迟濬的表情看似不喜不怒,心头却是一阵震晃,虽然已知她对他的情意,但此时此刻能够听她亲耳说出,内心自然再欢喜不过。
她不知道他的出身,在她眼中的他,只是一个居无定所为钱卖命的佣兵头子,可是她没有丝毫嫌弃,一心只挂记着他,还亲手替他绣了保平安的香囊,他对她又何尝不是希冀能够长伴左右。
「银芽,我不值得,你别为我耽误大好青春。」终究尉迟濬还是选择割舍儿女私情。
易银芽眼泪掉得更急更凶,不算单薄的肩膀也一抽一抽,有如窗外不停随风飘落的梅花瓣,教人打从心底生怜。
「真的不行吗?就算让我在尉迟大哥身边当个煮饭的厨娘,我也愿意,不,即使是要我当干粗活当家奴,我也可以,只要可以待在尉迟大哥身边什么都好。」
霍予申冷笑,似乎在嘲讽她自抬身价,匡智深无语瞄她一眼,像是可怜她一片痴心注定无人回应。
但这些易银芽一概不管,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她只在乎意中人的心思,不会轻易被左右动摇。
「我是佣兵,没有家没有国,又怎么配能拥有家奴,你也不该这么轻贱自己。」
尉迟濬心疼她的坚持,又不能将实情告诉她,只能痛彻心扉的劝阻她,让她死了这条心。
易银芽摇摇头,道:「在我心中,尉迟大哥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我不够资格,配不上尉迟大哥。」
「丫头,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霍予申嗤声笑。他心想,万一头儿当真
喜欢上这个才貌不出色的蔚娘,将她收在身边,日后成功复国,他们玄雀国的国母不就成了酒楼厨娘了。
这怎么成!根本是胡闹,有失国体!
况且他们这般忍辱窝在燕国,为燕国卖命打仗,图的就是能够累积复国的筹码,无论是政事上或是军情的掌握,纵然是联姻也很有帮助,怎能因为一个厨娘就坏了计划多年的国家大计。
尉迟濬自然也明白这道理,纵然心中再不舍,还是只能放开勾挽住易银芽胳膊的手,不发一语地站起身。
「尉迟大哥……」易银芽不死心地望着他,只求能从他眼中看见一点希望。
「谢谢你特地为我准备的洗尘宴,我心领了,但是你对我的这份情意,我没有这个福气接受,请你往后别再白白浪费心神在我身上,真的不值得。」
这是尉迟濬给她的最后答复。
那一晚,易银芽的心都碎了。
【第四章】
不出两天,燕帝果然宣召尉迟濬入宫,当面颁布了指婚的圣旨,但是指婚对象并不是霍予申所打探的丞相千金。
皇帝指给尉迟濬的是早年让皇太后收为义女的冰荷郡主。当初皇太后自知来日无多,亲口向燕帝交代身后事时,还不忘叮咛冰荷郡主的终身大事,要求燕帝千万得替她觅得一位好夫婿,她才能含笑九泉。
有道是人在情面在,皇太后仙逝之后,冰荷郡主在宫中的地位自然是备受冷落,只是徒倶郡主之名罢了,这次燕帝顺水推舟将冰荷郡主指婚给立下护国大功的尉迟濬,用意自然是想藉由没血缘的义妹与尉迟濬搭上关系。
消息一在帝都传开,燕国子民群起哗然。
再怎么说,区区一个佣兵队头子竟然可以用皇族世家之礼迎娶郡主,该有的聘礼妆奁样样都不会缺,地位一翻三转大大提升,往后众人可没理由再肆意看轻。
燕帝还颁下另一道圣旨,将三万余人的佣兵队正式编入燕国军营,并册封为护国骑军,由尉迟濬统帅指挥,等同是将佣兵们当作燕国子民看待,可说是备受礼遇。
不过几日之隔,尉迟濬从人人轻鄙的佣兵头目成了燕国皇室的郡马,帝都里人人乐道此事,张灯结彩准备与皇宫嫁郡主的喜事齐乐融融。
独独一人愁眉不展,那自然是一心一意只想守在尉迟濬身边的易银芽。打从冰荷郡主指婚尉迟濬的消息传入耳里,易银芽身上的三魂七魄全都飘走,镇日无精打采也提不起气力,严重影响酒楼的生意。
菜不咸,饭不香,鱼不酥,糕不甜,锦绣酒楼远近驰名的种种坐肴都走了味。
「丫头,你可不能为了个男人把我的酒楼生意弄垮。」
乐明诱不喜身上有油污腥味,平时甚少靠近灶房,近日接获酒楼熟客抱怨,万不得已只好踏进灶房一探究竟。
蹲在木柴堆前的易银芽双手扶颊,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走了神,就连灶上的油锅已经烧干哔滋哔滋作响,也浑然不觉似的。
「表姨,这里油腥味儿重,你怎么进来了?」一直到乐明诱走到面前,易银芽打了个激灵忙回过神。
「银芽丫头,人家不过是给圣上指个婚,你整个人就给废了,这样下去还得了。」
乐明诱话一出口,强忍好些天的易银芽泪水瞬间夺眶,顾不上双手都是煤灰就往脸蛋抹去。
「表姨,尉迟大哥他就要跟别人成亲,我……我什么都不是,就连当个帮他烧菜的厨娘都当不成,呜呜……」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表姨甥女,乐明绣叹口气,道:「小川、小江,掌勺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们兄弟俩。」
小川和小江两兄弟本来就与易银芽情同姊弟,加上平日也是卯足心力在学习蔚艺,没学个十成十,至少也有七八成,除非是味道敏锐的厨子或是多年饕客,否则菜色气味上不会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