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章
苏贞被看得心里发毛,脚步不由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顾延在离苏贞一步远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小丫头,还说自己没有歪心思?这么理直气壮,既然你不愿意,难道不该说让我直接送你回苏家吗?」
回苏家?那里没有自己的位置,被送回去的话,且不说名声会怎样,到时候只怕会被冯氏名正言顺的关在后院一辈子,还会被苏念一直压着炫耀,嘲笑。苏贞不想回去,至少现在她还不想。
「你想换回苏念,估计也不可能了。」苏贞低头,避开那双细长的眼睛,却看见顾延的两只赤脚,「她已经嫁去孟家了。」
「孟家?」顾延念叨着,看来在他睡着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挺好啊!」
苏贞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延,被人家夺了新娘去,他不该觉得面上无光,感到气愤吗?怎么如此一番云淡风轻?「我说的是苏念。」她又试探的说了一遍。
顾延挑唇一笑,苍白的脸被烛火映着,有了些暖意,「我知道。所以你这个小倒霉蛋儿被送来了这里?」
也许现在全栗城都觉得她苏贞是个倒霉蛋吧!「按理,我应该叫你表哥的。」顾延是冯氏表亲家的孩子,的确该这么称呼。
「不是说成亲了吗?怎么又叫表哥了?」顾延走回床上坐下,他刚醒,身子还虚得很,就只站了这一会儿,已经觉得胸口憋闷。
「本来就是一桩错误,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其实顾延还好,他是顾家的少主子,尴尬的是她苏贞。她不是顾延原本要娶的人,加之自己本身不受苏家重视,顾家的人当然也不会看重她。
「所以你就将错就错的爬了我的床?」顾延深吸了一口气。
「说过了,我没有!」苏贞哪听过这般无理的话?当下气得想跺脚。
「你……」顾延忽的眉头蹙了蹙,抬手抓住胸口,呼吸忽的乱了起来,「哇!」
苏贞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在暗色的地砖上溅开。
「咳咳!」顾延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上面沾着点点嫣红,挂着血迹的嘴唇变得妖艳,他不在意的将手上的血迹抹到身上中衣,红色融为一体。
「我去叫人!」苏贞找着一件衣衫披上,作势往外间跑,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回头却是顾延一手扶着床边,拉住了她。
「不用!」顾延皱眉,似是极力的忍耐着什么,好看的脸扭曲着,「你就乖乖呆着,哪儿也别去。」
苏贞站住不动了,她看着顾延重新躺回床上,见他似乎从枕头里掏出什么,塞进嘴里,然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看我做什么?」顾延的声音微弱了下来,见着那纤瘦的人儿似乎是吓着了,眼睛睁的大大的,「觉得我是将死之人,怜悯吗?」
「没有!」苏贞摇头,转身出了外间,想找些什么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找了一圈,只找到早上擦洗的手巾。
回去里间的床边,苏贞蹲下擦着那块血迹,眼见着浅色的手巾染红,她再次想起了母亲,母亲走之前,也是大口的咳血。所以顾延恐怕真的活不久了吧!
床上的人安静了,如果不是他的手和嘴角还残留着血迹,苏贞会以为他从来没有醒过。
洗干净手,地上是那道被顾延撕坏的符咒,苏贞不知道明日该如何对周氏解释,说顾延醒了?说不定人家会认为她害怕而故意扯谎。
白日里,已经看明白一些,顾家的事大多是大房在做,二房这边只有顾延这个病秧子,万一他死了怎么办?苏贞坐在塌上想着自己以后的路,到时候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翌日,莲嫂很早就过来了,看着毁掉的符咒,嘴上没说什么,却饱含深意的看了眼苏贞。
「昨晚,表哥醒了一次。」苏贞说道,她也知道说这话,人家未必会信,「后来说了两句,又睡下了。」
「三娘子昨晚也累了,好好洗洗,去老太太那边吧。」莲嫂捡起地上的符咒,「看来今晚要重新贴一张了。」
苏贞不由的蹙眉,昨晚就被顾延污蔑,说她爬他的床,今晚还来?再说,他咳血,真的很吓人。
「对了,三娘子。」莲嫂想起了别的事,「您成亲带过来的两箱嫁妆,待会儿我差人抬到您这边。您点点,要是对的话,就送了库房去。」
两箱嫁妆!苏贞心里发笑,冯氏嫁女儿,又怎能只给两箱嫁妆?看来是早已打定让自己嫁来顾家。合着自己母亲留下的六只箱子,肯定是跟着苏念抬去了孟家。
「有劳莲嫂了。」苏贞轻轻道,一身柔色衣裙让她看起来极为温婉,「估计这两只箱子是我家妹妹苏念的,先放在这边,我回去与她说上一声。」
「行。」莲嫂笑着答应,「天冷了,老太太一直挂记着三公子,总想着过来瞧瞧。这边的事儿,娘子辛苦了。」
苏贞听得出这话的意思,莲嫂应该是笃定昨晚顾延没醒,可是她也真的没法儿证明。
正说着,床上传来动静,却是顾延慢慢坐起来,眼睛往外间说话的两人扫来,「可有粥?」
莲嫂一喜,「三公子醒了?」忙掀开珠帘进了里间,「粥都熬着呢,我这就让琦翘去给您端来。」
透过珠帘,顾延看着站在外间不动的苏贞,薄唇轻启,「你过来。」
苏贞一愣,随即进了里间,「表哥有事?」
「去叫哑婆端水进来。」顾延看上去还很虚弱,嘴唇没什么血色,只是一双眼睛锐利的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眼前的事,似乎也说明昨晚顾延的确是醒了,不然也不会和苏贞如此说话。莲嫂忙道,「我这就回去跟老太太说声,老天保佑,你醒了。」
一大清早,沁华苑里热闹起来。顾老太太被众人搀扶着过来,此刻正坐在里间床前,对着孙子说了又说,叮嘱着以后注意身体种种。
一同来的大夫照例把了脉,开了药,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宽慰话。可见以前这种情况是常有的。
周氏站在老太太身后,笑着道:「可算醒了,这次是怎么了?如此凶险,竟是睡了十几日。」
「别说这些。」顾老太道了一声,她最心疼这个小孙子,哪里容许现在有人来填堵,「事情都过去了,三郎这不是好了吗?」
顾延倚在床上,看着一屋子的人,「真是添了不少麻烦,还得劳烦伯母张罗着帮我娶回娘子。」
「这话说的,咱不都是一家人吗?」周氏道,「赶紧好起来,也好和你的两个哥哥一起打理顾家。」
顾延扯了一笑,「这是自然。」
顾老太去了一桩心事,脸上笑得欢欣,「算命的倒是不说谎,这冲喜倒是管用,你的新娘子看来是个带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