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七章[09.26]
老大夫凝神,伸手轻轻提起谭嘉月的胳膊转动,昏迷中的小姑娘登时满脸痛色,「嘤咛」呼痛,她的脸色发白,额上冒出了细细冷汗。
他又伸手覆上她的腕子诊断脉搏,凝神细思许久,而后才收回了手:「浮取应指,脉率急促,这位姑娘应该是所受惊吓过重,惊惧之下一时昏迷,老夫开些安神的药物喂她喝下,她无什么大碍,但这肩背上的棍伤需及时上药,否则淤血淤滞,痊愈甚慢。」
晏晗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言罢老大夫起身往外走去,但一走出,发现又有人扶着一个头部受伤已经昏迷的男子走了进来。
「大夫,你快来看看这个人。」郑培风皱紧了眉,若不是怕一甩直接将这个人甩死了,到时候惹得小姑娘伤心,毕竟在自己受伤情况下还想着让他先救自己的车夫,否则,他真想直接将这人随意丢了。
老大夫连忙跑来查看安伯的情况,同时嘱咐他的孙女拿药去替谭嘉月敷药。
这间医馆只有老大夫与他孙女二人,一时间来了这么多人还挤得有些无法落脚,老大夫的孙女依言寻了治伤的药掀开帘子进了隔间,郑培风透过缝隙,正见谭嘉月躺在床上白着脸色紧闭着眼。
医女走进看了看正在替谭嘉月拭汗的照茵,又看了看坐在床榻侧攥着小姑娘手的晏晗,一间小隔间容了四人显得十分拥挤,她敛下神色道:「我要替这位姑娘上药了,麻烦二位让让。」
晏晗目含担忧的看着谭嘉月,松开攥着她的手,起身站至了一边。
医女行到床榻边坐下,双手伸向谭嘉月的衣襟解开她的衣带,解到一半,照茵突然喊了一声,二女转头同时朝晏晗看去,晏晗瞬时面上一讪,他捂唇清咳了一声,转身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一出门口,正撞着想要走进的郑培风,晏晗动着步子一挡,沉声道:「今日多谢你救下呦呦,本宫心中感激不尽,定会亲备一份厚礼,让太子门人亲自送上郑府。」
郑培风冷眼看他,「呵」了一声,转身倚在了一旁壁上,笑道:「殿下此言差异,呦呦是我救下的,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上门道谢的应当是谭家人才是,亦或者,是呦呦好了亲自上门道谢,怎么着,也轮不到殿下啊!」
他唇边虽挂着笑,眼中却含着怒火与挑衅,少年下颌微扬,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晏晗看着他上下打量,眸中暗色愈发幽深,他面上并无什么被惹怒的表情,只淡淡道:「谭三姑娘与郑小公子非亲非故,女儿家的小名还是不要随意唤才好。」
言罢,他轻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虽布帘挡着什么都没看见,但那笑却令人觉得他与谭嘉月之间涌动着脉脉情愫。
而这一笑也将郑培风彻底惹怒了,仿佛他刚才的挑衅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笑话般,郑培风攥紧了拳。
少年意气风发而血气冲涌,他心中说不上对谭嘉月有多么的喜欢,但一个与他在北疆见过的性子完全不同的小姑娘,数年前又曾有过一面之缘,心中难免会对她有些上心,然几次见面,从来都在北疆过的顺风顺水的郑培风未曾在她面前留下一些印象,叫他难免心中生了挫败的同时进而又生起了一股较劲的心理。
他其实对于京城中的这些皇宫贵族,无论是王爷公主,或是上至皇帝太子,心中都生着一股轻视之意。他们在京城过着的纸醉金迷的生活,是靠他的祖父在北疆镇守了二十余年才得来的,若没有他们,哪里有这些人的生活安乐。且郑大将军虽然在北疆一直克忠职守,低点本分,但说到底,他们郑家在北疆声望极高,他郑培风出门,少不得有人前后恭敬从命,哪个眼中胆敢轻视他。
然而自从回了京,祖父便严令他在京城中放肆,不得冲撞贵人,不得当街玩闹,见了皇族要下跪,见了大臣要恭谨。而他自诩人杰,不想在京中还比不过那些文弱书生。
他心中暗暗将自己与他人对比,如此越比便越不服气,尤其是太子晏晗,甚少夸人的祖父都时常对他赞不绝口,心中有些上心的姑娘也对他钦慕,叫一向自傲的郑培风如何能服气。
他捏着拳正要开口,晏晗身边的下属匆匆奔来向他禀报,「殿下,属下查的伤害三姑娘之人正是薛致知!」
「薛致知?」郑培风一愣,此人他有所耳闻,这两日京里闹的沸沸扬扬的主角,他也是听闻谭济元下狱,心中担忧谭嘉月,这两日一直关注着谭嘉月,今日见她出门,遂一直跟着她,见她到了梅涵书斋待了许久,他不知她要做什么,有心想去找找她又怕有这么冒犯,等了许久打了个盹,谁知醒来便不见了她们的马车,当下连忙去寻,这才撞见了谭嘉月遇袭之事。
「薛致知逃去了哪?」晏晗追问道。
那下属禀报:「属下一路跟踪而去,发现他被人带着往城外家中方向逃去,那人似乎是之前一直为薛致知诊治的大夫,属下先行回来禀报,令其余人接着跟踪。」
晏晗沉吟一声,只道知晓,挥手让其退至一边。
他面色严肃,低头沉思,一旁原本怒气冲涌的郑培风见状,思索了一会儿,而后环胸道:「我救下呦呦的时候,那歹人被我踢中肺腑,他本应当一时无法行走,结果我之后再寻他,他已经逃走了,应当是被人带走的。」
晏晗抬眸撇了他一眼,心中思索,一个普通大夫不可能管这么多事,而且还这么及时出现在刚被放出来的薛致知身边,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他应当知晓薛致知何时被放出,正要来寻他,恰好此时在谭嘉月遭袭地点遇见了他,因而出现急忙将他带离。
如此一想,晏晗突然明白过来同德帝为何会下令将薛致知放出来了。
他当即将一旁的属下招至身旁,与他附耳道:「你去将薛致知身边的大夫打探清楚,尤其关注他接下来会去往何地。」
那下属当即领命离去。
一旁的郑培风见他连吩咐下属做事都要悄声,心中轻视更甚。
老大夫已经替安伯包扎好了伤口,他洗去手中的血污,擦拭手中的水渍走来与郑培风道:「伤着暂无性命之忧,但他伤及头部,需要静养不可移动,且这之后用药也十分精贵,这位公子……」
郑培风挑眉道:「跟我说什么?我帮忙将人带来已是功德。」
他看向一旁的晏晗道:「既然殿下说要谢恩,便顺便也给那车夫谢一回吧!」
晏晗不理会他的口出恶气,只吩咐让一旁的常顺解决此事。
身后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走出来的医女看见面前站着的一堵墙时一惊,忙退后了两步,整个人却又陷进了布帘里,她恼怒地扯开帘子嘟囔道:「好端端站在门口作甚,当门神吗?」
言罢绕过晏晗,与他道了一声「药已上好。」便往医馆后院走去。
晏晗闻言旋即掀开帘子进了隔间,郑培风也想跟进去,却被常顺伸手拦住。
他无须白面脸笑道:「郑小公子,这您就不方便进去了。」
郑培风眯起了眼,愤愤甩袖走到一旁。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过与隔间几步之远,他便听见透过布帘传来的女子啜泣声与男子温柔安慰的声音。
谭嘉月早在上药之时便已经转醒,一直咬牙承受着敷药的痛苦,双眼早就疼得受不住落下来泪来,好不容易忍着上好了药,照茵扶着她穿好衣裳,她顿时受不住咬唇呜咽起来。
抬眸见晏晗走进,她当即再也忍不住,在被晏晗揽进怀里后,她扑在他的胸膛前呜呜哭了起来。
将之前心中的惊恐、惧怕、痛楚、难过,尽数对着晏晗发泄出来,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料,搂住他的腰身哭着哽咽道:「太子哥哥,他向我挥着棍子,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晏晗心疼地揽着她,小心翼翼避过她的伤口,心中直恨自己晚来一步,叫她经受此等骇人的事情,他连忙轻声安慰道:「呦呦别怕,我来了,我在你身边。」
他又搂进了小姑娘几分,好似这般便能又多给她几分安慰,将那些叫她害怕的事物尽数挡在身后。
外头郑培风在照茵掀帘出来时,偏头透过缝隙,便见到二人紧紧相拥,耳鬓厮磨的模样,如此依偎着叫其他人连站其面前都觉得有些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