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章[09.07]
他将布巾浸入铜盆,拧了拧,又步回床榻,「起身,我帮你抹抹脸。」
柳飞雪一听,连忙抢过他手上温热的布巾,轻嚅的说:「我自己来。」
话毕,她急忙下榻,来到铜镜前拭脸梳洗。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帮她梳洗,他们俩刚成亲时,也曾有过几回。
他待她极好,好到有时她都会以为他仍把她当成九岁的柳飞雪,凡事都为她备妥。
才想着,身后的男人已来到身旁,捧着一袭杏黄罗裙,静静在旁等候她。
她旋身,一把拿过他臂上的衣裙,轻咬粉唇,绕至屏风后着衣。
「我帮你。」屏风外,传来醇厚的嗓音。
「不用,我可以的。」柳飞雪急忙拒绝,穿衣的速度又快了些,就怕他真冲了进来。
半晌,她抚抚衣裙步出屏风,就见他已换了藏青长袍,颀长的身子伫立在窗前,负手眺望窗外景致,眉头紧皱。
他忧郁的神情无端扯得她的胸口隐隐泛着痛,令她有股冲动想抚平那眉心上的摺痕。
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展少钧身子一旋,在看见她时两眉间的摺痕倏地逝去,一抹和煦的笑容取代了原本的郁结。
「过来。」他柔声唤。
见他舒开了眉,柳飞雪的心痛却未跟着舒缓,而是揪得更疼。
她看得出来,这男人有事烦心,却总是在她面前表现出无事的模样,若非他方才来不及收住的忧郁让她给瞧见,恐怕她真会以为他昨夜的失常不过是梦境罢了。
她不喜欢他强颜欢笑的模样,那让她也跟着不好受。
抑下心口那份不舒坦,她走至他身旁,「你要带我去哪儿?」
昨夜,他同她说今日要带她去个地方,简扼的交代后便吩咐她先就寝,自己则到内厅沐浴净身。
她追了过去,本想询问他要带她去哪儿,却在看见他脱得一丝不挂的精壮身躯后又害臊得奔回床榻,闭眼假寐。
想起那无一丝赘肉的完美体态,柳飞雪立即红了双颊,垂下眼睫,不敢再多瞧眼前人一眼。
牵过她的手,展少钧携着她出房,边道:「带你去治病。」
「治病?」她不解的仰起脸蛋看着他,「我没生病,为何要治病?」
她的风寒早已痊癒,加上喜乐这些日子软硬兼施的逗她定时用膳喝药,她的元气早已恢复,身子骨好得很。
「你有,而且病得不轻。」
两人一路穿廊过院,很快来到大门口,马车早已在门外候着。
他扶着她上马车前的小矮凳,「小心。」
「我真的没病。」立在凳上,她转首定定的看着他,再次重申,但甫对眼,她立时察觉到他眸底那亟欲掩饰的挣扎与惧怕。
就是这种眼神!他整整一夜都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他在怕什么?怕她吗?
展少钧双眸微敛,再扬起时,眼里没了挣扎、没了痛苦,只剩淡淡的笑意,他唇角微勾,「娘子迟迟不上马车,是否在暗示为夫抱你上车?」
「啊—」他话才说到一半,便已横抱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给抱进铺着厚软垫的马车内。
惊呼甫落,柳飞雪也在一阵天旋地转后落在软垫上,双手因害怕跌落仍环在他颈间,白皙小耳贴在他胸口,下一刻,便听见那声于她耳畔投下震撼的话语—
「起程,西子湖畔沈府。」
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回荡,每一记蹄踏都像沉重的木槌,敲击在柳飞雪的心版上。
马车一路由近郊外的展府来到热闹的西子湖畔,摊贩喝的叫卖声渐渐大了起来。
柳飞雪面色泛白的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水眸看似无焦距,实则十分注意马车行走的路线,当马车果真如她猜想的往那户人家驶去时,娇躯终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颤着唇,问着身旁正闭目养神的男人,「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才开口,马车也正好在一户玄黑大门前停了下来,展少钧睁开了眸,缓缓看着她。
「我说了,带你来治病。」
话毕,他揽着她下马车,柳飞雪来不及推拒,因为两人才刚站妥,府中的人也正好来到。
「堡主、堡主夫人,里边请,咱家少爷已在厅内恭候。」来人是沈府的管事,他有礼的说道。
「带路。」展少钧颔首,单臂紧扣身旁拼命挣扎的女人,带着她随管事步入府邸。
「不要、我不要进去!你放开我、快放开……」粉拳猛烈的捶打着那宽厚的胸膛,柳飞雪紧咬唇瓣,眸光没了平时的沉静,只有满满的痛楚与畏怯。
他怎么能?怎么能带她来这里!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撕裂,痛得她几乎无法再走。
她不要见沈昱修!见着他只会提醒自己被人抛弃的可怜遭遇、只会让她知道自己有多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