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章
「爹。」柔嫩嗓音突然扬起,柳飞雪掀开珠帘自后厅走了出来。
听见女儿的叫唤,柳老爷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飞雪,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来提亲,女儿便出来看看。」轻扫了眼地上数十箱的稀世珍宝,她来到父亲身旁,幽幽地看着他。
她发现爹爹老了,白发横生、皱纹满面,以往总是和蔼可亲的面容,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没有笑容,眉间也总是拢着深刻的痕迹,双眼布满忧愁。
是她吧。是她害了爹娘,也害了柳家,因为她的缘故,才让爹娘被人耻笑而抬不起头。
「没,没人来提亲,爹爹早拒绝了。」大手一挥,柳老爷示意家仆赶人。
女儿自刎一事历历在目,即便已过两年,她那布满泪痕的脸庞仍让他心里发颤,就怕旧事重演。
这念头一起,花白的眉拧得更紧了,声音也变得急促。「来人,把这礼给我扛出去,退了。」
「柳老爷,这—」
「等等。」
媒婆焦急的大嗓门和柳飞雪轻柔的嗓音同时响起,制止了拿着木棍准备赶人的家仆们。
「飞雪?」柳老爷不解的看着女儿。
柳飞雪拍拍爹爹的手,抬眼看着媒婆柔声道:「请回去转告展公子,这聘礼柳家收下了,大婚的日子就劳他挑选了。」
三日过后,柳飞雪出阁,风风光光的嫁给展少钧,成为怒风堡的少奶奶,也重新成为杭州城茶余饭后的闲聊对象。
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床上,铺着鸳鸯枕和龙凤绣被。
一身凤冠霞帔的柳飞雪静静坐在喜被上,美目无神的盯着眼前的一片红,心绪飘忽,彷佛今日成亲的并不是她。
陪嫁至展府的严喜乐也静静站在一旁,一张圆脸皱得像颗包子。
今夜是她家小姐大喜之日,她却是半点欣喜的感觉也没有。
「小姐,你为何要嫁?」憋了许久,她终于问出自己整整想了三日的问题。
即使小姐端坐着不动分毫,但她仍可轻易猜出小姐此刻的漫不经心。
明明不想嫁,却执意要嫁,这矛盾的心态任她想破了头也猜不出。
「女子终究得嫁人不是吗?」隔着红盖头,柳飞雪淡淡的说。
这话,是说给丫鬟听,也是说给她自个听。
这两年来她想了很多,不再一迳地沉溺于哀伤里,自私的认为被抛弃的她是这世上最可悲的人。
她的无知与自私已带给柳家太多困扰,爹娘就她这么个女儿,她不该再让他们操心。
她出嫁,对柳家而言是件好事,不但有丰厚的聘礼得以重整柳家产业,也能断了那些蜚短流长,让爹娘能抬起头做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小姐能忘吗?忘了沈公子?」
严喜乐一直知道小姐没忘记沈昱修,那个怂恿小姐私奔,却又让她痴等一夜的男子。
可即使那男人抛弃了小姐,小姐却仍没法子忘了他,就算小姐不说,她也知道小姐还在傻傻的等待,等待一个不要她的男子回来接她。
闻言,柳飞雪身子一晃,葱白的纤指揪紧,嗓音略带凄苦的说。「忘不了又能如何?我终究还是嫁了人。」
是啊!就算她真的忘不了又能怎么办?对一个弃她于不顾的男人,她还能奢望些什么?
「小姐……」严喜乐为她的痴心及执着心疼不已。
「别提了,都过去了,今儿个是我的大喜之日,你怎么哭哭啼啼的?」柳飞雪轻斥,不愿回想那绞痛她心的往事。
「没错。」严喜乐连忙抹去泪水。
「今夜是小姐……不,是夫人的洞房花烛夜,咱们不说那些惹人心烦的事。」
洞房花烛夜……
这话提醒了柳飞雪,她成亲了,由今夜起,她的床,将会多出一个人。
思及此,总是淡然的心瞬间紧绷起来,出阁前,娘亲教导的闺房之事跃上脑海,让她惴惴不安。
喀咿一声,喜房的门猝然被人推开,来者正是身穿红蟒袍的新郎官。
严喜乐伸长了颈子朝房外探了探,发现除了展少钧外,并无他人,当然也没有前来闹洞房的宾客。
怪哉,这么静悄悄的,婚娶当夜不该是最热闹的吗?
「老爷。」她弯身行礼。虽然困惑,但还是为两人盛满酒,又要人送上甜汤、甜糕及饭菜,而后准备为小姐卸下凤冠与嫁衣。
「可以了。」展少钧手一挥,示意她退下。
严喜乐呆了一会儿,「老爷,奴婢必须给夫人更衣。」
「我来就行。」醇厚温和的声音里有着绝对的权威。
严喜乐一怔,随即脸一红,不敢违逆,匆匆福身行礼便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