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09.27]
邹亦沐的身形如鬼魅般地跟了上来,手中长剑刺出,他的身法武功师承西南武学,诡异灵敏,他恨极厉行风从他手里抢走成宝贝,更恨他来搞乱他们俩平静的生活,出手之下更不容情:「我们俩那时候在破庙里相依为命,不知道有多快活!她只是那时候被你迷了心智,她喜欢的是我!只要你死了,她永远都不会恢复记忆!我们就能快快活活地一辈子!」
那剑来势凌厉,厉行风勉强往侧旁一让,剑气从脸颊贴面而过,他闪身到了树后,随手操来一根树棍,挽了个剑花,顺势插入他的剑锋之中,只听得一阵碎裂声,不到片刻,木棍便碎成一段段的。
「邹亦沐,你这样根本就不算是真心喜欢她!你若是真心喜欢她,怎么会忍心让她又半分的伤心?又怎么忍心算计她,将她的家国百姓拖入战争的深渊?」他喘息着问道。
「陛下就去阴曹地府操心吧!」邹亦沐的剑如影随形,不一会儿,他的盔甲便被割得一片片的,而他的步伐越发凌乱;他咬了咬牙,指尖凝聚了最后一口真气,从靴中抽出了一把短匕首,迎着邹亦沐的剑勉力一挡,只听得「铮」的一声,邹亦沐的剑断成了两截。
邹亦沐大吃一惊,却看见厉行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匕首插入土中,半撑着他的身躯。
邹亦沐冷笑一声,倒提起那把断剑,正要往他的心刺去,忽然,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
邹亦沐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在这里!」他晃了晃头,想让这个声音消失。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从左侧的山壁里忽然跌跌撞撞地爬出来一个人,踉跄着跑了过来,挡在两个人的中间。
厉行风的脑袋「嗡」的一声,简直欣喜若狂,整个人都发颤起来,用力一撑,半跪了起来,精神一振:原来,老天爷并没有抛弃他,终于还是眷顾了他一回!
「宝贝,到我身后来,小心,只怕他发了狂了!」厉行风急切地喊道。
「师傅,是你吗?」成宝贝的低声喃喃地问道,声音带着几分木然,眼中泪光莹莹,「我没有听错吗?刚才是你在说话吗?你到底是谁?是木头,还是师傅,或者,你是那个大苑的神武将军邹亦沐!」
「宝贝,来,到我身后来,」邹亦沐朝她伸出手去,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刚才什么都没听到,闭上眼睛,我们在打架,这里太血腥了,我怕吓到你。」
「然后呢?然后你又要封住我的记忆,让我象个傻瓜一样地相信你?还是你要把我也杀了灭口,伪造成是上翊的陛下把我杀了的场景?」成宝贝咬了咬嘴唇,想要争气地斥责他,可是想到伤心处,终于还是没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师傅,师傅,我那么相信你,我把你当成了我唯一的亲人,可你居然全都是骗我的!你怎么就变成了木头?我还想着和你一起去雪龙山,还想着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的家乡,你的家人……可原来,原来你都是在利用我!」
这哭声好像一把尖刀,直戳入邹亦沐的胸膛,他心如刀绞,语无伦次地说:「怎么可能……宝贝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想好好地和你过日子……」
「你骗我!我什么都听到了,也什么都想起来了!子归把我的病都治好了!」成宝贝狠狠地擦了一下脸上纵横的泪痕,「是你把我带到了上翊京城,我一直叫你师傅,你那时候叫邹栾,栾字就是亦沐上下而成,怪不得你要扮成乞丐掩人耳目!」
邹亦沐脸色惨白,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绝望地说:「宝贝,是,是我把你从大苑劫走,可你忘记了吗,我从来都不曾亏待过你,要不是那天我接到飞鸽传书有急事离开两天,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而且,当初要不是我把你从上翊宫中救出,只怕你都要被他那几个吃人的嫔妃害死了!你别看他现在一脸的深情,那时候由着他那几个妃子陷害你,难道你忘记了吗?」
成宝贝茫然看了看厉行风,又看了看邹亦沐,她脑中的记忆零零星星,还未能完全连成一片,有些事情有些不太清楚。
邹亦沐的侍卫围了过来,手中的刀光凛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厉行风,眼里散发出光芒,其中一个急切地喊了一声:「将军!」
成宝贝悚然一惊,忽然便止住了哭声,扑在了厉行风的身上,一脸的绝然:「你不许杀他!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成宝贝靠在厉行风的身上,全身都绷紧了;邹亦沐双眼赤红,眼神挣扎;几个侍卫虎视眈眈,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厉行风却欢喜得心都快要炸了开来,他勉力坐正了身子,把脸贴在成宝贝的后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一股甜甜的野莓味道钻进了他的鼻翼,他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难道成宝贝吃了一箩筐的野莓不成?难道成宝贝全身都涂了野莓汁了不成?
忽然,他的腿上一痛,这才把他从旖旎的幻想中拉了出来,成宝贝使劲地掐着他,低声说:「喂,你怎么样,赶紧往后边跑,我嫂嫂在后边打猎,我在这里拦着他们。」
厉行风看了看天色,这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他安排的暗卫转瞬既至,可现在这状况,他若不是继续装个可怜,岂不是太亏本了?
「不,你到朕身后来,一个堂堂男子汉若是要你这么一个女子来保护,岂不是太小瞧朕,」厉行风大义凛然地说,扶着她踉跄着站了起来,「邹将军,你尽管放马过来,就算朕死了,你也休想把宝贝抢走,她是朕的老婆,她亲口叫过我相公的!」
邹亦沐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拼尽全力先搏杀了这个死对头,可半山腰上的人声渐渐噪杂了起来,凝神细听,四周好像来了好几个高手隐在暗处,只怕会拼个两败俱伤,最重要的是,成宝贝拦着他面前,他怎么能够下得了手?
走,前功尽弃,成宝贝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不走,两败俱伤,成宝贝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这一场仗,他是输了吗?
他的胸口气血翻滚,一股浊气无法排解,骤然之间,手中断剑忿然掷出——「走!」他厉声喝道。
厉行风大惊失色,不假思索,抱着成宝贝倒在了地上,连滚了几下,这才看到那断剑直入他们身后的山壁上,只剩下了一把剑柄在山壁上颤动。
再一看,邹亦沐几个兔起鹘落,眨眼便消失在苍翠的树林之中,几个侍卫犹有些不甘心,恨恨地盯了厉行风一眼,一转身,跟着走了。
厉行风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这最后一闪,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真气,仰天躺在了地上。
成宝贝看着他的手上肩上都是血迹,衣服破烂,以为他快不行了,心慌意乱地趴在他身上,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又趴在他身上听了听他的心跳,哽咽着叫道:「喂,厉行风,你怎么样?说话啊!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厉行风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泪眼朦胧的脸,抬起手来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喃喃地说:「别哭,我没事,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死呢?你怎么会藏在这里?是不是冥冥之中听到我在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