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六章[09.28]
连璧呆呆立在那里,抬头看那天上的明月,顿时觉得那明月都如同镜子般,照出了他的丑陋。
他立在那里,许久,犹如木雕泥塑一般。他的心思,他的心思,为何,竟连他自己也未曾看明白?
月光下,他如同一座玉做的雕像一般,乌发雪衣,清风吹拂着他的衣角翩翩翻飞,他双眉紧蹙,眸中墨色浓黑,是挣扎,是痛苦,是迷茫,直教人看的心疼。
「公子,」身着锦裳的玲珑女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碧色的眸子清冷如这秋风。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真的有这么难分辨吗?」胡姬花的语气温柔,却透着几分锋利。
连璧缓缓回头,双眸看着她,那迷惑之色却愈发的浓重。
「你曾经告诉过我,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能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要去做,一步错,步步错,再错就无法回头了。我相信,以公子的聪明,一定知道什么是错,什么是对。爱一个人没错,但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只会让人伤心、难过,万劫不复。倘若你真的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情,为何不放弃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思虑,只是单单问问你的心,你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爱还是不爱?」连璧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这,真的有这么难吗?
这时候,欢喜急忙跑过来,瞅着连璧说:「先生快去看看沈少爷吧,他晕过去了呢。」
连璧如梦初醒,急忙加快了脚步往房间里去了。
进去时,连星和独孤傲都守在沈清荷的床边,因为方才的争锋相对,独孤傲没有看他,他也没有看这个男子。
连璧径自到了床边,按下沈清荷的脉搏,微微沉吟,道:「没事,她稍晚点就会醒过来。准备点清粥给她,待会可能会饿。」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女子的脸上,身上,蓦然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吸毒疗伤的情景,他的心顿时猛的一紧,立了起来,疾步出了房门而去。
胡姬花立在门口,连璧同她擦肩而过,却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悲,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可以用时间来累积的,即便她再呆在他身边十年,恐怕也换不来他回眸一瞥吧?
他眼中的惊慌、躲闪,以为她看不见吗?只是那失去控制的神情却不是因为她。都这么明显了,他真的还要这样自欺欺人吗?
她勾唇一笑,带着几许悲凉。瞥了床、上女子一眼,也转了身飘然而去。
大约一个时辰以后,沈清荷醒来了。
她的脑袋里很乱,简直乱的跟一锅粥一样。
一会是先生疾言厉色让她放弃,一会是独孤傲说要娶她,一会儿又是独孤傲的那句「你是她的先生,不是她的良人……」
她抱着头坐了起来,头痛欲裂。
「清荷,你怎么样了?」独孤傲的手里端着热腾腾清粥,「你方才没有吃什么东西,拿这个垫垫肚子吧?」
沈清荷猛的转头,恼怒的瞪着他:「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你觉得还不够乱吗?」
「天地良心!」独孤傲放下粥,举起一只手发誓,「我只是看不过先生打你,替你说句话罢了。」
「说句话?」沈清荷恼怒未消,「说句话,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你自己胡说八道也就罢了……」他居然说要娶她?
「为何连先生也牵扯进去?」
面对着她这样愤怒的质问,独孤傲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才好。她恼他也就罢了,为何冤枉他说他胡说八道?天地良心,他说的可是句句实话。大约是平时谎话说多了,说实话的时候也给人当成谎话了。
独孤傲眯起眼睛:「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你的那位连璧先生对你……」
「你胡说!」沈清荷狠狠捶床,那气势汹汹仿佛一只耀武扬威的小猫,「先生从小看着我长大,待我如兄如父,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连我……」独孤傲突然止住了,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因当初见她一面念念不忘十几年,更何况一直对她关心备至的先生。
不过他没有开口,他独孤傲虽然出身寒微,却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在明知道会被拒绝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傻乎乎的将自己的骄傲踩在脚底下。
「连你怎样?」沈清荷疑惑的问,为何他欲言又止,说了半句话就不说了,简直是噎死人不偿命。
「没事。」
独孤傲安慰她道:「罢了,这件事你就当我胡说八道了,得罪了你心爱敬爱的先生。我明日去跟他赔礼道歉还不行吗?先把粥喝了吧?」
沈清荷的怒气这才渐渐消退。撇开独孤傲的胡说八道,她却不得不考虑一个马上就要面对的问题。
先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要她放弃,说剩下的事情他会帮她完成。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
他怎么能够明白她的心情?死过一次的人,真的可以放过那个踩着自己的尸体欢笑的人吗?她当初被齐钰赶出沈家大门之时,她就发誓一定要笑着看着他哭。
她连死的不怕,还怕什么有污闺誉?
她现在虽然在凌州城具备了一定的实力,即便先生抽走他的人,她也可以撑下去。可是,先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支持和依靠,没有了先生的理解和支持……她的复仇又有何意义?
她如此勇往直前义无反顾,无非是因为有先生在背后,倘若她回头,便能看到一个安全的港湾。倘若这个港湾突然消失了,有一天,她想回家的时候却找不到家门口了,那种感觉……真是可怕!
有先生的地方就有家,她突然这才意识到,先生的喜怒对于她的影响竟有这么大。
这一晚,她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以后,她打算去见连璧。可是却看见欢喜端着木盘焦急的立在书房门口。
「怎么回事?」沈清荷问,看了一眼他盘中的东西,是一碗稀粥和一碟精致的小菜,「先生还没吃早饭吗?」
欢喜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先生昨晚进去之后就没有出来了,我早上敲门进去伺候也不开门,现在送早餐也不理我。那书房的灯一晚上都亮着,我瞧着那影子,先生是在房里坐了一晚。」
沈清荷吃了一惊,突然觉得有些心慌,先生是因为自己才这样的吧?
「先生,你开门,我是清荷!」沈清荷急忙敲门。
却没有人做声。
「先生……」欢喜也在外面喊了起来。
依旧没有人应声。
「难道先生不在?」欢喜奇怪道,「不会啊,他昨晚明明就没有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