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名清秀的小厮岀来引他们入了客厅,主位之上,一位风华绝代的年轻公子端坐着,面上冷清,眉宇间似有不悦。
孟五小姐孟玉蝶在抬头看到那位公子的第一眼就禁不住芳心暗许,一颗心小鹿乱撞,双颊嫣红,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又垂下了头。
美色对韦孤云这样的人来说,只会是锦上添花,并不会成为他决定行事的原因。
孟玉蝶的位置就在韦孤云下首,距离十分靠近,随着她莲步轻移向前,每一下都似乎踩在人心之前。
一步、两步、三步……孟玉蝶在走到距离韦孤云还有三尺远的时候,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迈步了,玉颜惨白,冷汗直冒。
「坐吧。」韦孤云习以为常地开了口。
孟玉蝶如获大赦,就在自己所能走到最近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但一颗心彷佛擂鼓般跳个不停,一种莫名的心悸不安萦绕不退。
连近身五步都做不到,肌肤之亲想必更不用奢望,韦孤云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如同惨遭狂风侵袭的娇花少女,开口道:「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说点让我感兴趣的事,或许你会有所收获。」
听到他如此说,孟玉蝶还没有什么反应,赵平敬已然忍不住喜上眉梢。
众所周知,韦公子喜爱听有关道士的传闻,就如同他那生女不得近身的命格一般深入人心——只要你所说的事能够满足韦公子的喜好,那么你一定不会白白浪费一番口舌,必定会有所受量。
赵平敬见自家五姑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知是指望不上了,便朝站在她右手边的粉衣婢女使了个眼色。
收到管家示意的粉衣婢女便上前两步,忍着那股让她不适的莫名阴森感,勉强让自己能集中精力回话。
「两年前,嫂子陪同我家姑娘去外祖家探亲时,曾在途中遇到过一件事……那名小道士长得甚是讨喜……」
当粉衣婢衣讲到遇到的一老一小两名道士时,韦孤云便让她退到客厅门口去回话。
粉衣婢女顿觉身上的压力骤减,那股莫名的阴冷也不再往身体里侵扰,口齿就越发地伶俐起来。
韦孤云的表情随着粉衣婢女的讲述慢慢变得柔和,如果之前他是雪山之巅无法亲近的雪玉仙人,现在就如同温文尔雅的翩翩贵公子。
赵平敬心头狂喜,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青绢讲述的事情让韦公子十分满意,这一次他们肯定不会白来一趟。
青绢口齿清晰地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口舌都有些干燥。
「赏她杯茶。」韦孤云开口。
青绢得到了一杯润喉的清茶,而且没让她再回到自家姑娘那里,只是在靠近厅门口的位置站着。她明白,自己这是受到优待了。
两年前……韦孤云呐呐地说了一句,他已经两年多没有小九的消息了,虽然这是发生在鹤城之前的事,但是聊胜于无,对他来说多少是个念想。
像小九那样年纪的孩子,身逢乱世、颠沛流离,他有时都不敢往深了想,只能拿老道士是个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定不会让他的徒弟出事来说服自己,小九一定不会有事。
虽然他不再有她的任何消息……
这是一种执念吗?
韦孤云并不太理会自己到底是种什么的心情,当初的小九并不太喜欢他,就算日后他们真的重逢,若小九身边有了喜欢的人或者她决心以身问道,他又能否放手祝福……
这些他统统不想考虑,所有的可能都必须在他们还有重逢的一天,他还能见到她的前提下才有意义。
承受不住韦孤云身边阴怨凶煞之气的孟玉蝶在青绢讲述的过程中便昏了过去,连同她身边的另一名婢女,最后两人被两个粗壮的仆妇给抱了出去。
听完粉衣婢女讲述之后,韦孤云沉默了有一会儿,然后慢慢抬眼,看了一眼那名有些惊惶不定的小婢女,道:「你叫什么?」
「婢女青绢,青丝之青,绢花之绢。」
韦孤云的光又落到赵平敬的身上,「让你们大人谢谢青绢吧,他可以挑一郡当个太平郡守,安享富贵吧。」
赵平敬一怔,然后急忙道谢,「多谢公子。」心下却不由叹息,大人的都督之位怕是无法保全,不过,能得一郡当个太平郡守也算是不错,安享富贵嘛,也就是不能插手当地的政经。这样的一个结果,也不知道自家大人能不能接受啊。
不管怎么说,他此行都不算一无所获,不负所托。
在这乱世之中,能保得一家平家富贵已是难能可贵了,但愿大人不会不知足吧。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知不觉中,早就千疮百孔的大元朝终于在隆兴二十三年五月轰然倒塌,最后一任皇帝死于叛军手中,仅有的两个皇嗣被灭绝,绵延了一百九十八年的大元朝就此终结,天下群雄开始问鼎逐鹿。
那一年,云中子夜观天象,看到帝星陨落。
然后他给徒弟留下下句「十五岁之前不准下山」的话后,便一去不返。
山峦迭幛,群峰耸立,山脉绵延数百里,世人称此山脉为大青山脉。
万物复趋的季节,大青山也变渐渐变得郁郁葱葱起来。
与世隔绝的大山深处,在清晨温暖的阳光中,伴随着鸟雀鸣叫声,一道清亮悦耳的歌声在林间响起。
「白云黄鹤道人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红尘桃李花。常世人间笑哈哈,周游四海你为啥……」
歌声清朗,入得耳中,涤荡人心,彷佛能从中体悟到修道之人的心境。
山道之上,一个黑点慢慢接近,随着歌声越来越清晰,只见一个青衣道士骑着一头毛驴出现在山道上,手握拂尘,脚上一双十方鞋,道袍下及膝的白筒束腿袜隐约可见。
及至近前,便可窥道士全貌——眉清眼正,姿容秀美的一个年轻道姑。
是的,一位道姑。
于深山道观中苦修经年,经历了师父、跟班先后不见的沈清欢终于忍不住骑着自己的小毛驴从大青山深处出来了。
师父当年扔下一句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年全无音讯。
在她年满十五的时候,恨生也离了道观,说是要去报仇,并带走了大黑。
一个人在深山道观又宅了两年,沈清欢担心自己常年不与人交流最后变得自闭,便决定下山入世,顺便找一找那先后离开,至今不见人影的两人一狗。
也不知道依大黑的狗龄它是否还健在啊。
身下的毛驴发出一阵响亮的嘶鸣声,生生打断了沈清欢唱歌的雅兴,她抬手就往它的驴头来了一巴掌,斥道:「安静。」
「昂……」毛驴响应,似有不满。
沈清欢白了它一眼,每每看到这头驴,就忍不住想起她那个不负责的师父,这头驴还是师父下山之前从外面给她抓回来的一头小野驴。养到现在也算是成年了,就是脾气不是很温驯,时不时就想闹点小脾气。
都她惯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