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四章[09.19]
高大的身躯手足无措,慌得似要瑟缩成一团。
「怎么哭了?」
仓皇中,他伸手虚虚扶了她的明显瘦削的肩头,将她整个人转过去面向房内,轻轻将她推着进了房,反手将门掩上。
她掉着眼泪不吭声,任由他轻推着自己朝前走了两步后,倏地旋身,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此时的云烈手比脑快,双臂已在须臾之间绕过她的后背,将她拥住。
温热的泪脸若有似无地贴在他的颈侧,伴着压抑的抽噎,烫得他的心尖都要打卷儿了。
「我身上凉,你先……」
随着他这句慌乱的提醒,脖颈上的那双藕臂倒圈得更紧了。
云烈无奈,臂上略一使力,将她抱起,迈开大步匆匆走到床榻前,稳稳将她安顿在床中做好。
又扯过被子将她裹得密不透风,这才半蹲在榻前,隔着被子握住她的右臂。
「有事耽搁了几日,回来晚了,叫你担惊受怕,」他的喉头滚了好几滚,每多说一个字,嗓音就更痛喑几分,「你要打要骂,要发脾气,都行,只求你别哭。」
罗翠微抬起朦胧泪眼,抽泣着问,「为什么……为什么晚归?」
颤糯糯的哭腔里全是心惊与后怕。
「熊孝义带了人越境去北狄那头探查一些事,无意间发现了两个被关押起来的暗桩同袍。」云烈耐心地将逾期晚归的缘由讲给她听。
正如他们之前揣测过的那样,那两名在北狄埋了多年的暗桩身份被勘破,才失了与临川这头的通联。
熊孝义找到那两名暗桩时,他们已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刑讯拷打,遍体鳞伤自不待言。
既他们身份已被勘破,若将他们继续留在那里,除了赴死殉国,他们不会再有别的结局。
熊孝义当机立断,决定将这二人救出带回。
虽他此行带了两名小将同去,可毕竟被救出的那二人身负重伤,无法独自行走,只能由熊孝义等三人轮流背着赶路。
如此一来脚程自就慢了,险些被北狄的追兵咬住尾巴。
「他们为了躲过追兵,半道寻了隐秘处藏了一日一夜,待那些追兵退了回去,才继续往咱们这头赶,因此就多耽搁了三日。」
在这被耽搁的三日里,云烈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那头生了怎样的变数,便迅速调整了防务,加强了戒备枕戈待旦,以防对面突然来袭。
直到昨日黄昏熊孝义等人被安全接应回到自家营地,他才放下心来,马不停蹄就往家赶。
这惊心动魄的过程听得罗翠微止住了泪,张大美眸忧心不已,「受伤的那两人,如今都得了救治吗?军医那头的药可还够?」
临川军常年钱粮拮据,手头稍稍宽裕时便先紧着口粮,军中常备的药材极少,这事她是知道的。
见她终于止了泪,云烈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笑意柔和。
「别担心,都是外伤,性命并无大碍。天亮后会有人送他们回来,到时请济世堂的大夫再细细诊治,将养些时日也就好了。」
毕竟那两人身上有伤,不宜跟着他连夜赶路,只能待天亮后再用马车送回来。
「若钱不够,你记得同我讲,如今我这里有余钱了,不怕的,」罗翠微点点头,伸出手来擦去自己面上的泪,又侧身往里让出一半的被窝,「你说你都十几日没合眼,快躺下睡吧,旁的事咱们明日再说。」
云烈站起身,噙笑亲了亲她的额角,「你先睡,我去洗把脸再……」
见她立刻不满地嗔瞪自己,他纵容地勾起唇角,叹道,「那,你陪着我去洗脸?」
瞥见床头立架上搭着的玄青云纹锦外袍,云烈抿紧止不住上扬的唇角,却藏不住眼里连绵起伏的欢喜。
他不在家时,他的小娇妻就这么将他的袍子立在床头,时时睹物思人?
不过他没说破,笑着将它取下,披到罗翠微的身上,并替她系好系带。
那袍子的下沿垂到她的脚面,宛如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可爱得很。
云烈心中一悸,倾身在她唇上啄吻几下,这才领着她出了寝房。
外头风冷,她便躲在他身后,揪着他衣角亦步亦趋。
陶音做事仔细,夜里也会在小炉里留些碳火,煨着热水备用,倒也方便。
云烈匆匆净了面,又在罗翠微的要求下就着热水泡了泡脚,将周身寒意尽褪,这才打横将她抱回房中。
「你睡,别管我,」罗翠微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盘腿坐在他身旁,「我就看着你睡。」
因她白日里一直坐立不安,夏侯绫早早将她赶房躺下,便叫她睡得有些颠倒,这会儿是半点困意都没有,精神得很。
「我又没要做什么,你那一脸防备是几个意思?」云烈侧身朝她挪了挪,笑得无赖兮兮。
「哪有一脸防备,快睡快睡,」罗翠微将两脚伸进被中抵住他的身侧,嗔笑嘀咕,「而且大夫也说了,有孕初期不让胡闹。」
她原本还想与他分房睡来着。
被窝温软,有她的馨香,这让云烈心神松弛,积攒十几日的疲惫顿如排山倒海,脑子里像塞了团吸饱了水的棉花,当即就不太好使了。
眼皮瞬间若有千斤沉,他咕囔了一句后,将她的双脚捂在心口,闭上了眼。
约莫过了半刻,云烈忽然睁开眼惊坐而起。
床头的长烛燃烧过半,烛火莹亮,轻曳。
坐在他身旁的罗翠微被吓得不轻,口齿含糊道,「做、做噩梦吗?」
「吓死我了,」云烈低头抓了抓凌乱的发顶,半梦半醒的目光随意瞥向她,「我梦到你跟我说你有孕……你在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