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四章[08.14]
冷烈接过她递来的手绢,清冷沉静的脸庞起了波澜。
「这手绢……」
回石屋替易少凝拿衣物时,他瞧见那挂在白梅枝桠上几乎要结成冰帕子的手绢,直接把它收进屋里。
可这会儿出现在易少凝手上,是不小心连同衣衫夹带出来的吗?
易少凝看着他疑惑地拧眉,直接转身搅动那一锅滚沸得激动的肉汤,舀了两碗,摆在彼此面前才开口。
「在易府时,我住的小院落里种了很多滴水观音,那是一种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球茎与叶可药用,但叶汁入口会中毒、根也具毒性。我娘是在那一丛滴水观音前教我刺绣,她喜欢这个花样,因此我也习惯在手绢一角绣上心型的绿色叶片。」
刚开始冷烈有些摸不着头绪,这个图腾不是易家的家徽吗?
「这不是你们易家的家徽吗?」他将疑惑问出口。
易少凝扬起一抹苦笑,「我娘擅女红,我爹的贴身衣物都是我娘一针一线亲手做的,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那个图腾是易家的家徽。」
仔细回想,绑在白梅枝桠上的手绢是白色,这会儿易少凝递过来的手绢是浅淡如水的蓝色。
她跟冷烈之间的牵扯像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似的……
冷烈静静听着她说,心绪因为两人间这牵扯,瞬间翻腾了起来。
与这男子多相处一分,易少凝便觉得自己越可以由他看似冷情平静的脸上,瞧出他波动情绪的端倪。
她猜想,他此刻的心情应当与她一样,因为两人之间奇妙的缘分牵扯,心绪混乱。
她凝定心神,才想开口,却听到冷烈抢先一步道:「先把肉汤喝了,暖泉附近长了颇多奇怪的植物,我看不出是什么,但或许是有药性的药草,你可以去瞧瞧。」
听到附近或许有药草可采,易少凝脸都亮了。
「先把肉汤喝了。」
两人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冷烈领教过她对药理的热衷,毫不怀疑她会选择空着肚皮,寻药草去。
意外自个儿会被看穿,她柔柔扯唇,「放心,喝完汤我有些事得请你帮忙,忙完再去瞧瞧有没有什么药草可以采。」
「好。」
易少凝有些意外,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疑问的就应了。
这……是对她的信任?
她突然间有些好奇。「你不问……我想要你帮什么忙?」
「只要是你需要的,开了口我就会尽力满足你。」
他这回答彻底取悦了她,而她知道冷烈并不是那种会昧着自己的心意,做出违心之事。
她却忍不住想要得到更肯定的答案。「不怕我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或提出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你不是那样的姑娘。」他回答得十分肯定,说完,继续享用那碗肉汤。昨夜明明恨死他了,可才过了多久,她竟感觉自己的心不争气的在软化、在为他一点一滴沦陷。
意识到这一点,她有些懊恼,闷着让他再添了一碗肉汤,填饱肚皮后,她才为了正事,抛开那莫名的情绪。
「把手给我。」
冷烈二话不说地将手腕送到她面前。
易少凝定下心,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脉象上。
片刻后,她开口问:「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中的毒?」
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件事,冷烈沉默了许久才道:「一年前,我执行一桩杀手任务,那人临死前,在我的手腕咬下一块肉。」
易少凝沉吟许久才开口,「我记得曾在我爹的藏书中看过类似病症。那是蛊毒的一种,可书中并未提及会让中毒者变身成兽的病症。」
「可有解药?」
「我知晓解药配方,可并不确定是否能对你的毒症起效用。」
听到这里,烈唇边扬起一抹浅淡的笑。
易少凝不解地看着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忧心忡忡。
他伸出手,覆在她在桌上那双嫩白小手,「有你在身边,我并不担心,你尽管拿我试药无妨。」
这话叫她听了心脏猛然一揪,心里难受得紧,让她忘了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久久无法平复……
元宵过后,年节的气围渐淡,易家药馆恢复原本的忙碌,上门求诊的病患络绎不绝。
歇馆后,易飞鹏入了内厅,仆人已张罗好热腾腾的晚膳,妻小也早入座等他开饭。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大圆桌那空荡荡的位子,双眉略略一蹙,跟着瞥向儿子问,「玄辉,搜山的事一直没进展吗?」
打从那日以女儿当诱饵平安归府后,易飞鹏每每想起女儿在危难时舍身救他的画面,心里越发不踏实。
虽是庶女,可说到底是他的女儿,且是唯一一个肯冒着生命危险去当诱饵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送上虎口的又是个姑娘家,他这个做爹的再怎么无情,也实在做不到坐视不理。
易玄辉没料到爹亲会突然问起这事,先是一怔,随即嗫嚅着回道:「爹,云氤山终年云雾难散,是何等危险之境,我们都亲眼看到六妹妹被兽叼走了……」
闻言,易飞鹏面色铁青地严厉喝斥,「那兽是那恶人毒发变身的,它叼走你六妹妹肯定会留她为他治病,重金下必有勇夫这道理还不懂吗?都多少天过去了,居然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还有多大的本事帮朝廷做事?」
从来爹亲待他们这些儿女都是严厉的,可也不曾当众辱骂,这会儿劈头一顿喝斥,易玄辉脸上挂不住的绷着一张脸,却是半句都不敢回嘴顶撞。
柳氏见状赶忙扬声打圆场,安抚着夫君坐下,递上热茶才说:「老爷,这也怪不了咱们辉哥儿,这才开年头,谁不想讨个吉祥,这可能送命的任务呢!再缓个几日,总会聘到人上山去的。」
易飞鹏听着,心却是越发沉重。
被那恶人掳走那日,他替那恶人诊过脉,只觉脉象凶险难辨,一时断不了症,再亲眼看过那恶人毒发成兽的模样,更加觉得棘手。
女儿在府中不过是看看医书、玩玩药草,哪真有什么治人的事?
那恶人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她给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