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章
「是、是你……」她紧张的紧握粉拳。
男子一句话都没说,仅是淡淡的睐了她一眼,将手中端着的碗放下,然后转身出门。
易少凝看着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碗,不禁好奇的走近,一看发现那是碗米汤。
米汤颜色稀淡,也没有任何配菜,但对又冷又饿的易少凝来说,这无疑是最美味的食物。
她用随身携带的银针试了试,再闻了米汤的味道,确定没有毒后,才端起碗喝起来。
一碗热腾腾的米汤下肚,温暖的感觉从胃散发到四肢,让她感到精神跟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她重新思考起这一天夜所发生的事。
先是她跟大哥一起到云氤山救爹亲,然后她被恶人打昏,她醒来被兽带来这间石屋,再然后恶人出现为她送了一碗米汤。
难道那头兽是恶人所养,所以兽带她来这里,是要她帮他的主人治病吗?易少凝的思绪起伏,却在随意打量间发现院中一隅,有一棵开得正盛的白梅。
白梅随风散发阵阵幽香,飘荡在天地间。
她走近,伸手折枝白梅,却看到梅树上绑了条素白手绢,手绢一角有抹绿色绣线,在那开得灿烂的花影间随风摇曳。
易少凝不知为什么,只觉那手绢十分眼熟,伸手想扯下,却听到另一边的屋中传来一声哐啷声响。
心猛地一凛,她赶忙收回手,推门入屋。
易少凝一冲进屋子便看到男子一手捂着胸口,痛苦的蜷曲在地。
她绕到他面前,蹲下身,先是查看他的脸色,只见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彷佛有虫在他脸上爬窜,所蠕行过之处有青筋暴出,扭曲了整张俊脸。
「唔……唔……」他不断吐出粗重的痛苦气息,兴许是因为强抑着疼痛,死咬着牙关让双颊两边的肌肉绷紧,嘴角甚至流出血来。
易少凝想抓住他的手腕诊他的脉象,他却咆哮着一把将她推开。
「滚!」
易少凝被他的力道一推,整个人撞上角落的墙,疼得她发出一声痛呼。幸好这屋子连最简单的桌椅都没有,否则被他这一推,撞上桌椅或什么摆设都极有可能让她受伤。
她揉了揉发疼的手臂,望向男子,发现他也看着她,那双幽黑如墨玉般的眼充满血色,以及一抹一闪而过的懊恼。
是对于出手推她所衍生的情绪吗?
那瞬间脑中浮现的想法让她意识到,男人似乎不如外表看起来那么无情……
她犹记得她生病时,那头兽用身体为她保暖的情景,会养出那么灵性通透的兽,是不是代表它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大恶人?
加上这个地方一看就只有他一人居住,刚刚下腹的米汤肯定也是这个男人亲自帮她煮的。
心生出这一个想法,易少凝走向他,柔声道:「来,让我帮你诊脉。」冷烈知道自己毒发时的痛楚会让他完全失去理智,摧毁身边一切。
当痛到极致兽化后,他更是会失去意识,所有的行为止全都被兽给控制。
但当他服下女子的解毒丸后,虽然还是兽的形体,但他却保有自己的意识,虽不清明至少不再浑浊无知。
多舛的命运造就他的冷情,为求温饱作恶多端,绝不是个善良之辈。
可经过昨夜短暂的相处,面对这样一个被他强制绑架来的女大夫,他冰冷的心隐隐感到一丝温暖。
她不怕他,也不怕兽化后的它,甚至是热切的要帮他治病,她的热情无畏让他第一次看见了中毒后的希望。
但仅是一瞬间,所有无端生出的情绪被体内那一股疯狂搅窜的剧毒给摧毁。
他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因为痛楚而痉挛,发出骇人咆哮,激动疯狂的砸毁周遭一切。
易少凝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没来由的想起那头兽,它看起来也是那么的痛苦。
易少凝不经意走了神,想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声给惊得拉回思猪。
她循声望去,这才发现男子发了狂似的拿着身体撞墙。
那瞬间她才明白,为何此处没有任何家具摆饰,也引发她心中一阵惊惧恐慌。
这些年她自习医理,虽偶尔替人诊治,却总不如爹亲那些在医馆中学习的学徒可以跟着在医馆中见习。
她从未看过求诊病人发病的模样,因而无从判断男子这发作的状况究竟算不算正常。
但怕归怕,她可不能眼见着他这么痛苦去。
在男子因为冲撞而倒地的瞬间,易少凝鼓足勇气走向他,抓起他的手腕,想替他诊脉。
感觉到她的碰触,男子怕自己再度失控伤她,咬牙挤出声音,挥开她的手。「走、开。」
「我走了,谁来医治你?」
她坚定不已地重新抓回他的手,手劲不大却万分坚决。
在剧痛中,冷烈却因为她坚定的口吻以及眸底荡漾着那股坚韧神采,一瞬间忘了疼痛,深深被她给撼动。
易少凝手指一搭上他的脉,只觉他的脉象被体内一股未知的混杂之气,搅得一团混乱。
接触医理这些年来,她除了学习正道医理,也开始拿爹亲治奇毒的方子来钻研,她在不断的配药、试药中,研配出不下百种的解毒丹。
可偏他在她尚未确切问诊时发作,为暂缓他的痛苦,易少凝选了几味对抑止未辨毒症有效的丹丸,塞进他口中后,一双水灵大眼圆瞠着,细看他服药后的变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被毒症折腾过一回的男子用半死不活的虚软语气问,「你、你让我吃什么?」
是跟他兽化时吃的药丸一样吗?但味道好像又不太一样。
往常毒症发作不仅仅于此,他会在极痛苦的凌迟当中晕厥,然后兽化。
意识朦胧间,他仍感觉得到体内的剧毒仍折磨着他。
可刚刚那像被万虫窜钻撕裂的痛苦因为服下她给的药,没多久便平息,那药效神速的让他有种从未中过毒的错觉。
易少凝亲眼看着他服用药后的转变,嘴角扬起如释重负的笑弧。「我是大夫,大夫给病人服用的自然是药,不然还能是什么?」
见她蹲在面前,像在瞧一只生病动物的玩味神情,冷烈有种受辱的感觉,可无奈毒症刚发作过,他的体力、内力皆受到极大的耗损,只能抑下那股气,闷声问,「毒……解了?」
易少凝重新搭上他的手腕,边诊脉边说,「若你的毒这么容易解,你又何须找上我们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