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九章[09.09]
「来,往前看,你看前面,要是春天到了,那里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地,里面夹杂着野花,十分漂亮。」裴子余低声说,「我口拙,要是田玉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吟诗作画给你。」
「田玉知道他那时候误会我了吗?」钱程想起了那个温柔的翩翩公子,问道。
裴子余点了点头:「他也快找疯了,京城的人都说,怎么温润如玉的大理寺卿变成了一个玉面修罗。」
「我真想他。」钱程喃喃地说。
「他一定恨不得能飞到汾城来,只可惜京城少不了他,恺之不可能会放他走。」裴子余低声道。
「他是个文臣,飞到这里来顶什么用。」钱程不以为然。
「阿程,你还不明白……」裴子余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贪恋地看着她的容颜,低声说,「阿程,等我从天水回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神神秘秘的,不能现在说吗?」钱程哼了一声。
裴子余摇摇头,向前方看去:「不能,就像这草原的花,一定是在春天开的,要是冬天,那都冻死了。」
钱程依着他的话往前瞧去,因恐高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仿佛眼前黑漆漆的一片都变成了春花烂漫的草原。她仰起头,朝着天空伸出了手,咯咯地笑着说:「子余,我真想等到春天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花。「「好,子余,我等你回来,回来告诉我你的秘密。」
「子余,你看,
那星星,好像我伸手就可以触到一样,你说,我们在这里,会不会惊动天上的神仙啊。」
「这里的夜色好美,要是不用打仗就好了。」
……
裴子余定定地看着她的笑颜,听着她的絮语,心里模模糊糊地想:要是时间能在这一刻停驻就好了。
回到府邸已经很晚了,钱程悄悄地把自己买的一块肉夹馍塞给了田素素,赔笑着说:「陛下睡了吧,这个很好吃,我特意带回来的,让厨房热热给陛下当早膳。」
田素素喜滋滋地收下了,叹息着说:「大人总算对陛下上了一回心,难得啊难得。」
这话钱程听着有些不对劲,好像她是个多么忘恩负义的人,她刚想好好和田素素争论一下,却见田素素快活地拿着肉夹馍往厨房去了,说是明天要给景恒之一个惊喜。
这一晚钱程睡得十分安稳,一夜无梦,以至于她一大早就醒了过来,自己在屋子里收拾停当,想要早点为裴子余送行,打开门一看,她顿时愣住了,只见裴子余和衣坐在门口,身上盖着一条大棉袄,头歪靠在门框上,睡得正香呢。
这一刹那,钱程不知道自己浮上心头的是什么感觉,感动?心疼?怜惜?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一旁的侍卫跑了过来,尴尬地说:「钱大人,将军一定要守在这里,说是怕你不见了,我们怎么劝都不听,这都两夜了。」
裴子余骤然抖动了一下,茫然睁开眼睛,惊跳了起来,尴尬万分:「阿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只是……只是在这里眯一会儿。」
钱程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生气了起来:「裴子余,你怎么好像小孩子一样!我还等着你凯旋归来呢,你怎么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
「我没有!」裴子余顿时慌了,「我睡得很香,真的,让我睡在别的地方我才睡不着呢,一直怕你不见了。」
「不会的,我不会不见了,」钱程认真地看着他,举起手发誓说,「要是我突然不见了,就罚我以后一辈子都是个穷光蛋!」
裴子余走了,钱程终于明白了那些将士们家属的心情了,望眼欲穿、牵肠挂肚,恨不能象孙悟空一样,化身成一只虫子,飞到裴子余的身边,去看看他是不是平安无恙。
虽然裴子余作为中军主帅,受伤阵亡的概率几乎为零,可她还是心神不宁,再也没有心思去四处游走,一直跟在景恒之的身旁,听着最新的战报。
田素素被景恒之安排贴身伺候钱程,钱程暗暗叫苦,推拒了半天,说是男女授受不亲,景恒之听了却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看得钱程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田素素在一旁掩着嘴笑得像只小狐狸:「大人,你客气什么,我本来就是陛下赏给你的侍婢,每日盼着大人把我扶正做夫人呢,谁敢说什么授受不亲,瞧我撕了他的嘴。」
钱程瞟了一眼木头一样站着的李逸,心想:好了,这下连李逸都得罪了。
战报每日三趟送到景恒之案前,一开始西北军推进顺利,小股军队在和乌孙军正面冲击之下佯败,乌孙军追击后入伏,被西北军打得落花流水,一直从汾城追击到天水城下。然后一到两城之间的空旷地带,乌孙骑兵的优势明显,快进突出,不一会儿便把西北军甩开。
战事胶着了两天,翁归逖率军数次和西北军正面交锋,各有损伤,而翁归逖果然骁勇,数次出战都身先士卒,几乎把西北军中所有的将领都战了一番,差不多没人是他的对手。
战报一传到汾城,景恒之和钱程两人都忧心忡忡。钱程深怕裴子余忍不住亲自迎战,他的手伤还没全好,万一有个闪失就糟了。
「陛下,不如你让我去前线,那翁归逖最恨我,我去挑拨几句,说不定就能引得他方寸大乱。」钱程献策。
景恒之哪里敢让她去干这种事情,思忖片刻道:「既然他恨你,那就好办,你放心,不出三日,我让他丢了天水城。」
景恒之也已经有两日几乎没合眼,一直和留守的战将研究军情,既要防备封城的邬赫逖大军攻击汾城,也要派兵时刻注意封城动向,怕他们援驰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