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四章[09.24]
可是嫉妒来得如此汹涌,仿佛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让他无法招架:原来,就算他是一个俾睨天下的帝王,也会有求不得、放不下的时候;原来,这就是看到爱人在别人怀里的心情;原来,这时候他才能体会到那句话: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湖边的那只野鸟扑棱棱地飞了起来,景恒之这才恍然惊醒,指甲掐入了手心,伴随着剧痛,他神情自若地开口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走吧,今日所有文武大臣论功行赏,庆功大宴,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汾城回京去了。」
庆功宴热闹非凡,景恒之坐在正中,数十个边境的文武将官和京城的随行人员,分坐两边,都神情轻松,面带喜悦。裴子余和钱程各在景恒之的左右手,钱程一开始还有些惴惴,不时地看着景恒之的表情,见他一直没有半分不悦,这才放下了心,活络起来。
景恒之让随行的文官拟了诏书,论功行赏,大家封官的封官,进爵的进爵,领赏的领赏,就连方泽,也被升为为一品带刀侍卫,不再司暗卫一职,待伤好后另行奉诏录用。
钱程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耳朵一直支棱着听着那人宣读诏书,只可惜一直到最后也没听到她的名字,顿时,她象只泻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萎了。
景恒之看着她的模样,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招手叫过那人,示意身后的随从又取出了一张诏书。
「朕甚幸也,得贤臣良将,前有护国大将军裴子余,后有吏部尚书钱程,子余之能,世人皆知,无须赘言;而世人却皆误会钱程,乃朕之过也。」
钱程倏地挺直了后背,满脸振奋。
「钱尚书立功无数,却从不寄求名利。数次救朕于危难,重集天下英才,洞察岭南叛乱,计擒岭南世子,献策筹集军需,化解乌孙犯边,六件大功,其他小功,不计其数。」
钱程顿时飘飘然了起来,眼前仿佛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在向她招手。
「朕得此良臣,终得圆满,夜夜思之念之,拜谢上苍恩典。」
「今加封钱程为安平侯,赐免死金牌,受八马之礼,免跪拜,愿钱爱卿感念悠悠朕心,为大乾万民造福,钦此。」
四周传来同僚艳羡的眼光,钱程却一直抬头等着那人继续往下读,可是等了半天,却见那宣旨人收了圣旨,往她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把圣旨双手一递,努了努,示意她接旨。
钱程恼怒地白了景恒之一眼,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开了:这回亏大了,就一个免死金牌还勉强入眼,别的不仅收不了钱,请客吃饭养马还得倒贴钱呢。
那宣旨人站在她面前有些尴尬,田素素在她身后掐了她一下,她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站起来赔笑着接过圣旨,刚刚准备跪下谢恩,景恒之却从座椅上走到她面前,亲手把她搀扶了起来,笑着说:「钱爱卿,从今往后,你在朕面前,不必行此跪拜大礼。」
钱程顺势站住了,正好轻声在他耳边嘟囔着说:「陛下,你好小气。」
「想要什么,来我宫里取就是。」景恒之的气息轻轻地擦过了她的耳朵,没来由的,钱程的耳根红了。
庆功宴的菜品虽然没有在宫中的华丽,却胜在气氛融洽,许是因为大家都是刚从战场上归来,不计生死地拼杀过,所以少了几分忌讳,多了几分亲昵。几个武将轮流上来敬钱程,尤其是那应将军,十分豪爽地拿了一个大碗,非要和钱程干上一碗:「钱大人,以前对你多有怠慢,我是个粗人,你别怪我。」
钱程颇有些受宠若惊,的确,这个姓应的一直拿鄙夷的目光看她,就算别人拍她马屁,也只是不屑一顾。「应将军何出此言,以前想必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她笑嘻嘻地说。
「我听到过大人的很多传闻,一直以为你是个奸佞小人,没想到,今年我们西北军的军需比往年好了许多,居然是大人你的功劳,是我瞎了眼,被那些流言蒙蔽了,真该打。」
「我的功劳?」钱程有些发愣。
「是啊,陛下都和我说了,是你献策,让地方的富户都带头捐募,筹措钱银,今年过冬才得以发了两套军服,比往年多了饷银,过年的时候还发了过年费,我们整个西北军都会念着大人你的好。」应将军拿起酒碗,和她碰了一下,咕咚咕咚地就灌了下去,把碗倒置示意,「大人,以后西北军就和你家一样,得空了常来看看。」
钱程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和几个将领称兄道弟,你一口我一碗,喝得不亦乐乎,到了最后,裴子余在上面看不下去了,上来敲敲桌子,冷冷地说:「阿程,你明日还要赶路,少喝一些。」
裴子余在军中素有冷面将军之称,治军严谨,威望颇重,几个将领见了他无不象老鼠见了猫似的,只有应将军还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便一个个地溜了。
钱程有些不悦地看着裴子余,教训说:「子余,你要注意亲和,别老是板着脸,要和下属打成一片。」
裴子余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半晌才说:「我天生如此,不会笑脸相迎,你要是不喜欢,不如去找田玉吧。」说着,他大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钱程傻了眼了,跟在他屁股后头走了几步,嗫嚅着解释说:「不是……子余我没那个意思……」
裴子余自己斟了一杯酒,也不理她,钱程只得灰溜溜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在身后伺候的田素素小声说:「大人,你怎么也不去向陛下敬酒谢恩?」
「这刚才不是谢过了嘛。」钱程心不在焉地回答。
「大人,陛下这么重的赏赐,你不亲去谢恩于礼不合,瞧,陛下都眼巴巴地看着呢。」田素素催促道。
「又没赏我什么宝贝。」钱程嘟哝着,无奈之下只好拿了一杯酒,磨磨蹭蹭地走到景恒之面前,笑嘻嘻地说:「陛下,多谢你替我这个奸佞正了名,我都不知道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景恒之笑着看着她,低声问道:「阿程,你老实告诉我,这几件事情里,你最得意的是哪件?」
钱程得意地凑近他的耳朵:「自然是那件筹措饷银的,陛下你坦白告诉我,你揽了多少银子?」
景恒之忍住笑,生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万两?」钱程的眼睛倏地射出光来。
景恒之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