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二章[09.04]
程玥宁一边摇头笑,一边接了过去,这人对帷帽真是太过执着了。
短暂地休息过后,一行人重新启程上路,马车里没有了乘坐的人,速度一下子便提了上去。
所有人都扬鞭催马,一路烟尘滚滚,在夜幕四合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京城东门。
在出示了国公府的腰牌后,众人终于缓缓进了城门,回到了京城。
一队人很快分成了两队,一队向着定国公府而去,一队则向着安远伯府奔去。
随着「吁」的收缰声,所有人都看到了伯府门楣上悬挂的白幡和灯笼。
田满一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跌跌撞撞地奔向府门。
站在府门外的两个家丁看到田满,忍不住脸上的悲戚之色,齐齐低下了头,「田管家,伯爷昨天清晨去了。」
「伯爷——」田满顿时扑跪在府门前。
其他五名随着田满出京的护卫也齐齐翻身下马,在府门前跪首,反倒是程玥宁,眼睁踭看完这一幕之后,她才慢条斯理地从马上下来,牵着马一步步走了过去。
田满回头看到牵马而立、面无表情的大姑娘,用袖子擦了下眼泪,起身迎过去,「大姑娘,咱们进府吧。」
「嗯。」她将手里的缰绳扔给一边迎过来的家丁,然后抬脚迈步跟着田满向伯府大门内走去。
「田管家和大姑娘回来了。」
「大姑娘回来了。」
一层层的声音向着内院传去,所有守在灵堂的人第一时间都知道了伯府大姑娘回京的消息。
「田管家……」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男子匆匆跑来,跑到近前的时候还因为跑得过急而气息喘促,「世……世子要见大姑娘……」他总算将话全部说了出来。
田满问了句,「世子情况如何?」
那中年管事一脸的哀愁担忧之色,默默地摇了摇头。
田满脸色更加黯淡,伯府如今真是多事之秋啊。
甫一进府,来不及在生父灵前上炷香,程玥宁便跟着这位四哥身边的心腹管事往世子所居的院落而去。
一进屋子,迎面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程玥宁下意识侧头避了下,伸手在鼻前掩了掩,但脚步未停。
不理会屋中那些落在她身上的打量眼神,程玥宁一路进了内室,然后便看到被一个全身缟素的绢秀妇人扶着的瘦弱男子,此时男子的脸因长期卧病而瘦脱了形,唇色发白,双眼无神,披散着的头发竟然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夹杂其间。
程玥宁心中一叹,她记得四哥还不到而立之年,如何竟是这般光景了?
安远伯世子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嘴唇几番张合,终于发出声音,「五娘……你来了。」
程玥宁走上两步,点头,「五娘见过四哥。」
「阿林。」安远伯世子突然费力地喊道。
站在床边不远的一个幼童带着哭音应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
「给你姑姑跪下。」安远伯世子命令儿子。
席泽林听话地在这刚刚进来的陌生姑娘面前跪下,喊了一声,「泽林见过姑姑。」
程玥宁伸手要扶,安远伯世子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给你姑姑叩头,从今以后见姑姑如父,知道吗?阿林。」
「是,阿林知道。」席泽林」边流着泪回答,一边听话地又叩了下去。
「四哥?」程玥宁被这托孤的场面惊到了,惊慌地去看自己的兄长,他们好像还有个二哥在的吧?
安远伯世子用力喘了两声,干咽了口唾沫,嘴巴干涩地道:「五娘便看在咱们一母同胞的分上,替为兄照应他们母子吧。」
「我……」这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很不好,但程玥宁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世子——」安远伯世子夫人柳双凤觉得丈夫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猛地一紧,她不由吃痛地唤了一声。
安远伯世子急促而困难地喘着气,越来越急,也越来越短促,最终他抓着妻子手臂的手慢慢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滑落下来。
「世子——」柳双凤一声悲鸣,哭声大作。
席泽林也从地上爬到床边,抱着父亲无力垂下手大哭起来。
屋里屋外哭声接连响起,为这本就哀肃的安远伯府增添了更多的悲色。
这个夜晚似乎变得很漫长,灵堂之畔又起了一间灵堂,一座牌位变成了两座牌位。
继安远伯病故之后,安远伯世子也跟着离世,夜里的丧讯都向交好的人送了过去。
程玥宁换上了一身孝衣,然后在生父的灵堂上看到了她那四个哥哥之中仅存的二哥。
胡子拉碴,满脸樵悴,身带酒气,衣着凌乱,眼神都显得有些迷糊。
看到这样的二哥,程玥宁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太阳穴按了按,这一家子都是什么啊?
过好日子的时候没人想起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轮到收拾烂摊子了,他们倒是想起她这个人了,她难道就是操心的命吗?
程玥宁站在自家二哥身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伸脚把他往一边踹了踹,让他给自己让出个地方来跪下。
这些年喝酒喝得脑子都不清楚,其实不酗酒前的席二郎脑子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是凭着一身的蛮力和武勇才在军中拼出一片天地罢了。
他就是个纯粹的武人、浑人,可自打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人生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酒便成了他的最爱,整日活在虚幻的醉酒中,什么都不管不问。
在位置上睡得东倒西歪的席二郎冷不丁突然被人踹了两脚,一下就挺坐起来,怒道:「哪个王八羔子敢踹老子!」
所有人都看着灵堂正在上演的兄妹阋墙场面,然后他们听到那个穿着一身大孝、身材高姚纤细,好像根本受不住席二郎一拳的席大姑娘,冲着就要挥拳对自己的二哥冷漠地说道——
「我,席五娘?」
席二郎愣了下,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明白,席五娘好像是他妹妹的名字,可是五娘不是跟他娘一起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