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八章[10.03]
天晓得,这护卫居然是美貌与武力并重的秦苒。
停在清江浦码头的淮安府三桅漕船上,船头设案,案上一溜摆开了九个海碗,倒酒的黑脸汉子颠颠的乐着:「……还从来不曾瞧见过女人过九龙阵……」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漕帮帮众与此次运粮的运丁,皆是五大三粗的莽汉,更衬的中间空出来的那块船板上的小姑娘身形纤瘦,不堪一击。
翁大成不情愿让秦苒上船,但碍于聂霖已经答应了靳良雄,这会反口面上实不好看,便提出只要秦苒过得了九龙阵,他即同意秦苒随漕船起行。
依着翁大成的主意,秦苒听得要过九龙阵,必然吓的缩回家去,哪知道小丫头一双大眼睛半点不眨,脆脆应了下来:「翁二当家既然拿我当贵宾,我又岂能不战而退?还请立时起阵!」双手抱拳,行了个漕上汉子的礼。「不过我到底乃是女子,与男子近身肉博终归不雅,刀剑又太伤和气,不如自请用棍,二当家意下如何?」
翁大成只当小丫头年纪轻见识浅,不知九龙阵的厉害,心头一阵窃喜,哪有不答应之理。
聂霖目光大亮,却观事不语。
靳良雄想要圆场,「……这是怎么说的,她一个小丫头家,如何过得九龙阵?」被打趴下受了伤可如何是好?
靳以鹏连连点头附和其父,以期翁大成改变主意。
秦妹妹娇俏美丽,又英姿勃勃,小时候与他闯祸乃是完美搭档,若非这几年他被老爹派出去磨炼,定然知道她武力值如何,此刻干着急却帮不上忙,生怕她吃了大亏。
可惜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唯恐靳良雄不能出丑的冯天德抚掌大乐:「有这样盛事,某自当一观。二弟也不必一意阻拦嘛,年轻人还是要有闯劲……」
靳良雄恨不得将冯天德暴揍一顿……说的这样轻松,不如将你家闺女也交出来过一过这九龙阵,让她闯上一闯,岂非很好?
他疼秦苒,实非虚假敷衍,向来当世侄女看待。
秦苒身为漕家女,九龙阵自来当掌故一样听的,也不知道是哪辈漕上英雄传下来的规矩,据说是漕帮招待贵宾的最高规格。
九龙阵顾名思议,水中漕船以水为载,水中尤以龙王为贵,九龙阵便是九碗烈酒,外加九条铁铮铮的汉子,过阵的贵宾与这九条汉子打一轮架,打赢了便无须喝这九碗酒,继续下一轮,打输了便要喝下去这九碗烈酒……也继续下一轮PK……如是单打独斗九场,若贵宾最后赢了,便能获得漕帮上下的一致礼遇。
秦苒心内默默吐糟:其实这贵宾就跟仇人差不多了吧?不然过一趟九龙阵,中间被打趴下,面上得多不好看呐。
漕上的汉子,向来礼让酒场上的英雄,拳脚上的好汉。能过得了九龙阵的,无不是好勇斗狠的汉子。九名被翁大成从帮众里选出来的汉子们将秦苒围作一圈,瞧着当间那脊背挺的笔直,双目明亮无惧,容色俏丽的少女,一时里都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不能想象将这样一个女孩子揍成猪头的情景……
不过他们下不了手,不代表持棍的秦苒下不了手……第一轮PK的结果令众人大跌眼眶。
九名汉子完败……当然是秦苒胜了,棍子舞的虎虎生威,将当间那纤细的身影护的密不透风,九名漕船上的汉子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不能见人。
那九人各执一海碗烈酒灌下去,黯然离场……过程太惨烈,结果太不堪回首,此后数年秦苒都成了这几人的噩梦。
谁能想象得到美丽的少女下起手来如斯狠辣,充分证明了一句老话:最毒妇人心。
如是三场斗下来,漕船上的汉子里鼻青脸肿者众,秦苒却持棍站在当间,滴酒未沾,盈盈如玉。
翁大成心内暗骂这帮汉子无能,恨不得捋袖亲上,又恐被人取笑,反倒是聂霖起身阻止……再打下去,他漕船上这帮汉子们的脸面非得跌光不可……
事后靳以鹏在分配给二人的舱房里后怕不止:「小苒你要是被打败可如何是好?」又庆幸:「亏得你棍法扎实,才占了大便宜。」对付一群赤手空拳的汉子,还是有个武器占便宜一点。
挨了揍的除了漕帮帮众,还有钱泰。
他回家追问钱太夫人提亲之事,听得太夫人竟然想替他纳了秦苒为妾,不由跌足:「祖母,她那样性子的哪里有当妾的样子?万一主母惹的她不高兴,一顿拳脚将人打了,可如何是好?」
钱太夫人张口结舌,一时答不上来。
她一辈子精研宅斗术,纵横后宅无人能敌,靠的是笼络丈夫与打压小妾双管其下,上敬公婆下育幼子,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从来没听说靠着拳脚功夫能在后院里打出一片天地的。
钱泰乘胜追击:「……所以啊,祖母一定要将她聘了来给孙儿当媳妇儿。」
钱太夫人点完头以后眼看着孙儿肿着一张猪头脸洋洋得意出了她的院子,这才醒悟过来:这小子竟然又被揍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自小到大她所受的教育里都规束女人要柔顺恭婉……如今碰上个异类,横冲直撞霸王爷似的,竟然也能迷的钱泰五迷三道……这秦家的姑娘别是会什么妖法吧?
不久之后,翁大成也碰上了与钱太夫人同样的难题。
漕船起行,翁大成在聂霖的主舱房里团团暴走,恰手下侍候的翁鱼前来讨要伤药给受伤的帮众,被翁大成一脚从主舱房里踹了出去。
「一帮没本事的混蛋,被个小丫头片子一顿棍子给打趴下了,竟然还敢来讨要伤药?」
聂霖拿了两瓶跌打酒给一瘸一拐的翁鱼——他当时也上场了——这会呲牙咧嘴:「秦姑娘打的还没二当家踹的这一脚重……」
「你个没出息的混蛋,不就看她脸蛋漂亮吗?」翁大成抬起脚来恨不得再踹他一下,他却一溜烟跑了。
亏得他从江宁府一路讨饭过来,救了这素不相识的小子,一路拖着他到了淮安府,混到了如今这般地步,这小子居然因为个丫头片子学会顶嘴了。
翁大成负手而立,不由生出一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