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承潜的信(4)
第三封信。
珺婉:
大熊和我化干戈为玉帛是在我生一场大病的时候。
我原本身体是很好的,自幼也极少得病,那几日我只觉得全身无力,不想吃饭,我不以为然,自以为应该是感冒了。训练的时候我总是打不起精神,有一个战友劝我赶紧到医院看医生,我笑着说没事,还说扛一扛就过去了,谁知第二天我就晕倒在了训练场上。
我悠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大熊正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大熊的目光让我一时很难适应,我在心里默念:假慈悲。大熊见我醒来,赶紧将脸绷了起来,又摆起了一副臭脸,我看到大熊的表情转换如此之快心里暗自好笑。我问大熊我得了什么病,大熊说是急性胸膜炎,还说若是再硬扛下去说不定有性命之忧,埋怨我没有早点跟他说,要不然他会让我早些到医院的。
在头几日里一直都是大熊在照顾我,他给我削水果,倒水,买饭,可是我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喝,无奈之下医生只有给我打营养针,大熊还扶我上厕所,这让我真的不适应,我还是习惯他对我骂骂咧咧的,习惯他往死了训练我,我实在不习惯他的温情。我让大熊赶紧换个人来照顾我,还说让一个长官来照顾我真是折煞我了,大熊咧嘴笑了笑,罕见的没有同我斗嘴,那几天里他总是让着我,这让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我和大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死亡这件事。
大熊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儿,我一下子愣住了。
大熊说先是自己的父亲上山打猎跌入万丈悬崖连尸骨也没有寻到,那时他九岁,接着是母亲得了不治之症离开了自己,那时他十一岁,后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爷爷也离开了他到了另一个世界,自那之后他便真正的孤身一人了,那时他十三岁。
爷爷的死亡对大熊来说是无法磨灭的记忆,因为爷爷是他最后的亲人了,爷爷对他很好。那是一个冬天,天气格外的寒冷,乡村的天空整天笼罩在一片昏暗中,爷爷的脑血栓日渐加重,他躺在病床上无法言语,他的记忆已消失殆尽,大熊站在爷爷床前,爷爷甚至连他也认不出了,那时,大熊的心里真是产生了剧烈的疼痛,一个对他无比关爱的人那时对他的孙子竟毫无记忆,想想都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爷爷在去世的前一天病情竟突然好转起来,在大熊的记忆里他还吃了晚饭,面色也出奇的见了红润,似乎也能辨认出大熊就是他的孙子,然而转天他便到了另外一个国度,从此阴阳两隔,看到尸体渐渐变冷的爷爷大熊放声悲号,那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良久。爷爷下葬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大熊都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爷爷的死亡,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对死亡又有了深刻的体验。
大熊说完这些之后长叹了一口气,他又说在死亡这只巨大的容器中,死亡不分高贵与低贱,贫穷与富有,它对世人是平等的,因此我们应该微笑着面对它,不要让它剥夺了我们生活的勇气,我们还应该尽可能的看轻它,如果有可能,我们还要嘲笑它。此外,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应将悲痛缩短,我们可以缅怀逝者,但我们不应沉沦于悲痛中无法自拔,否则,连那些死亡的灵魂也会嘲笑我们。大熊说自己见过诸多的死亡,渐渐的他认识到死亡不过是一片云,是一滴雨,一棵草,一棵树,它是客观存在,我们不要为客观存在而丧失活着的勇气。
大熊的豁达也是令我感到震惊的,他对死亡的另一面进行了完美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