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大印国,开元五十一年,先皇驾崩,年仅八岁的新帝贺华尊登基,年号复元。

同年,月锡国大兵来犯,边疆告急。

新皇贺华尊接受了国舅上官南毅的进谏,十道圣旨,八百里加急,召回了在南海陀灵山随国师必阙学艺修行的嫡长兄贺忠孝,加封其为“忠孝金帽王”,统领全国兵马,前阵抗敌。

十年边疆征战撕杀,十年国内休生养息,人生苦短,能有几个十年!

一轮残月照映在这片广漠的边塞之上。位于沙漠边缘独立一座巍峨城池,西边,一座百尺高的烽火楼上,一个孤独的身影高高地站在瞭望台上。从枯漠湖上吹来的秋风在深夜时分显得更加凛冽寒冷。

“殿下,你怎么不披件衣服就站到风口上面呢?夜深风冷,若是受了凉生了病,可如何是好!”

贴身小厮水吟把一件白色的银狐斗蓬披在了那人的身上。

这几天里,殿下的心情一直不好,虽然那张明朗的面孔还向平常一样,有着淡淡的笑容,但水吟心里清楚,那不过是作给外人看的假象。

殿下的心,早因为那道密旨,起伏不定了,也不知道那密旨里是什么内容,竟然让向来波澜不惊的殿下,也惶恐不安。

守着边塞十年,除了中途偶尔被宣回朝,贺忠孝都快要忘记皇都、皇宫是什么样子了。

皇帝弟弟突然送来的密旨,让她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嫁人?

多么可笑的事,她已经二十岁了,早过了女子当嫁的年龄,还以为一辈子都要守着狼烟峰火,她的宝贝皇弟竟然给他按排了一段姻缘。

这算什么?是真要她嫁的幸福,还是又一次为皇家利益献身呢!

思及此,免不得是一阵的苦笑。

“殿下,回去吧,三更天都过了,您该休息了!”

水吟柔声提醒,并没有让贺忠孝从深思中清醒,她未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水吟先回去,她还要从这里再站一会儿。

后天,她就要秘密起程回京了,这一回,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回来,或许,今生都不能回来了吧。

守了十年的疆土,倾注了十年的心血,她把人生中最美好的、金子一样的十年奉献给了这里,到真要离开了,竟是那么的舍不得。

半月后,皇宫后殿临霞宫内。

“皇姐,这几年可好?”

贺华尊在谴退了殿中所有侍者后,威严的神色在脸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含着泪水的激动笑容。

“还好,有劳皇弟惦记了!”

贺忠孝,不,一但进了皇宫后院,她便不再是征战杀场、统领全国兵马的忠孝铁帽子王贺忠孝了,她将有了另一层身份,——皇嫡长公主贺明朗。

“皇姐,可是在怪我无能?不能安邦定国,还不能保全您的名节!”

贺华尊落寞地垂下了高傲的头,在贺明朗面前,他总觉得他是亏欠着她的。

贺华尊自登基之日起,就以“朕”字自称,而“我”字,他也只有在贺明朗面前,才会使用的,是对皇姐的尊重,亦是缓解一下心内的愧疚。

“皇弟,皇姐怎么会怪你,你是大印国一国之主,也是后宫一家之主,于国我是你的臣,于家我是你的姐,疼你护你听从你,是我的职责和命运!”

贺明朗淡然一笑。这份职责和命运她从出生开始,就肩负着了。二十年来,她从未推脱,当然,也从未怨过。

一切都是她愿意的,一切都是她必须承担的,能去怪谁啊!

“皇姐,你要是不愿意……明日……,那道圣旨我不宣了!”

月前,舅舅上官南毅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贺华尊本就是不同意的,可是舅舅的理由那么充分,于情于理,都是为国着想。

当时,他实在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暂且答应,下了密旨,召贺明朗回京,准备与贺明朗商议,再行定夺。

“舅舅的提议不错,皇室里的公主有哪一个像我贺明朗这般长到二十岁,还未出嫁的呢?这是有损皇室名誉的,且舅舅这次提议之人为厉王之子,厉王爷位极人臣顶端、功高盖主,长久下去,必是大患,联姻,是最好的安抚之法,我又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贺明朗轻轻淡淡地言明了其中要害,一张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动,似潭水一般静谧,却扰得贺华尊心头更加的苦涩。

贺明朗听到此事后,所表现出的态度,贺华尊早就猜到了,可是贺明朗越是表现得平静,贺华尊的心里却越加难受。

为什么贺明朗不能向别的女子那样哭嚎嘶吼出来呢?只要贺明朗说不嫁,他二话不说立刻废了圣旨,重拟一道,哪怕眼看着天下大乱,也总比看着贺明朗的平静,心里好过。

可惜贺明朗就是贺明朗,她永远不可能是别的女子。明知这次婚姻与她无利,她仍是同意了,不管心里有多么的不喜欢,她仍是笑着点头。

“边关那里我已经让假面替我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忠孝王贺忠孝还是在边疆镇守,因公事繁忙,即使他龙凤胎的妹妹贺明朗出嫁,他也仍然无法回来。皇弟,戏已经唱了二十年,不能因为任何横生的枝节就被打乱,戏还是要唱下去的,皇弟,你明天就宣布圣旨吧,天色已晚,我也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贺明朗做出了一个女子福身的礼节,多年未用的礼束,她做的很生硬,即使换回了女装,没有个十天半月的,她也仍然不会习惯的。

“皇姐……”

贺华尊还想再说些什么,贺明朗却已经转身向后堂内走去了。

那袭曼妙的身影,并没有因为十年的争战而消损半分光华,反而更添妩媚端庄。

只有贺华尊心里清楚,那份光华之后,有着多少苦涩。

贺华印心里默默地祈求着,若上天真的怜明朗,请再给他一次生存于这世上的机会。一切从头来过,那么,他要做另外一个人,一个可以守护明朗,为明朗的快乐去征战的人,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要还给明朗,一份幸福。

可惜,祈求只能是祈求,永远无法成为现实,贺华尊终究还是要亏欠着贺明朗的。这道命运的围墙,无法改变。

长夜漫漫,烛影摇曳,看着铺在床上的丝帛锦被,贺明朗没有一点女儿柔情,她还牵挂着前方战事。虽与月锡国签属了临时停火协议以及双边关系贸易文书,但月锡国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自己在时,防且不能胜防,何况自己离开后,那里……,怕是假面难以招架。

“殿下,你还未睡啊?”

征战在外时的贴身小斯水吟也随着贺明朗的身份转变成了此时的宫女水吟。

“一时无眠,你也还没有睡吗?”

贺明朗从凤床边,慢步踱到窗口前。窗外,朗月星稀,对影成双。

“殿下,你可知你要嫁的人……”

水吟还未说完,明朗便笑言制止了,“不管是谁,都要嫁的。”

水吟自回来后,便宫里宫外地打听厉王之子小王爷孟千宇其人,这事,明朗是知道的。知道又能怎么样?此事已无从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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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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