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冬夜的漫长饶是五更梆响,天边仍是漆黑一片,大印帝贺华尊端坐在书勤殿的软榻上已是一夜。
不远处,四龙制贴金御用书桌上堆着成叠的奏章,玉笔擎在象牙雕制的笔架上,一夜未动。
灯下摊开的一本奏则上,只有几个字,正是礼部尚书陆方所呈的黄道吉日。这是经过宗人府会同礼部九重九道的筛选,终从太庙之中拟定出来的,——正月初六辰时三刻!
书勤殿总管大太监维公公带着几名宫婢俯身而近,维公公着其中一名宫婢把沏好的一碗参茶放至软榻前的小檀木桌上,轻声道:“陛下,该上早朝了!”
“噢,都这个时辰了!”沉思中的贺华尊收回了凌乱的思绪,望了一眼窗外依旧漆黑的夜色,叹道:“怎么还没有回来啊,都四天了!”
“什么?谁没有回来?陛下!”
维公公没有听懂圣意,有些惶恐地问着。
明朗离京的事,贺华尊出招掩饰时,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贺华尊摇了摇头:“没什么,准备早朝吧!”说完,抿了一口参茶,漱了口。几名宫婢连忙上前,各忙起各的,侍候着贺华尊梳洗更换龙袍。
一切准备就绪。贺华尊离开书勤殿,一只脚已经踏在龙撵下俯身的太监背上,正预乘龙撵去往前方正殿,就见水吟急匆匆地从前面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贺华尊连忙收回脚,停下动作,急声问道:“可是皇姐有事找朕?”
四日前的晚上,水吟也是以这个速度出现在皇宫之内的,带来的消息却是公主有事耽搁,暂时回不了京都,请陛下代为周旋。
当时贺华尊正在批阅奏章,听到这个消息,手里拿着的朱笔顿时掉落在地上,心下一沉,猜到明朗定是遇到了什么凶险,哪怕找人带过话来,也不一定是安全的。接连的几夜几日里,他几乎是寝食难安,只等明朗再有消息传来,这一等便是等到现在。他怎能不急?
“公主说她昨夜做了一个好梦,请陛下不必担心,还请陛下早朝过后,去飞凤殿,公主在那里等陛下!”
水吟一边福身施过大礼,一边把明朗交待的话转呈给贺华尊。
贺华尊听后大喜,本想以圣体违和的理由罢了今日的早朝,却又怕这般做了,去了飞凤殿后,也会引来明朗的不喜,便忍着心中急不可奈的心情,照常升了早朝。
朝间,贺华尊注意到孟千宇不时瞟来的眼神,心下忍不住的冷哼。
孟千宇已经连着几日,每到下朝之时就以探病为名请本,求见明朗。都被贺华尊以‘皇姐身体暂未康复不能见外人’为由挡了回去。挡到昨天时,孟千宇显然已经不耐烦,若不是被厉王拦着,差一点就嚷出自己哪是外人,自己是公主的驸马,公主有病,难道驸马还不能见的话来了。
明朗按排嫣紫侍夜孟千宇的事,水吟是告诉给贺华尊的了。贺华尊第二天便做了一个顺水人情,以嫣紫忠心为主代公主侍寝为由加封了嫣紫为孟千宇的侧室,也算是替明朗善这个后了。
今日早朝,孟千宇又重复了前几日的请本。看那架势,贺华尊若再要拦他,他就要闯宫了。
那夜月圆,孟千宇以为会是他和明朗的圆床喜夜,多饮了几杯也颇觉兴趣盎然。谁曾想,一夜翻云复雨春色无边过后,第二日起来,发现床边的人竟不是明朗,反而是明朗身边的大宫女嫣紫。
他正要发怒,木锦却带着圣旨进来,当场加封了嫣紫。还说公主昨夜偶感风寒,引发了多年顽疾,被圣上连夜接回了宫里,请了御医诊治。当时他真是又惊又骇,完全顾不得什么嫣紫,穿了衣服,就要去宫里见明朗,已经到了厉王府门口,却传来茹侧妃晕倒的事。
孟千宇之前虽和柳品茹有了些不快,但毕竟是青梅竹马、少小夫妻,哪还想得那些,只得先顾这近的,过去一看,竟得来柳品茹有孕的消息。一时间,又添了惊又添了喜。
随后,孟千宇正想进宫,却又被厉王叫去。厉王开口就问他,是不是他贪图嫣紫的美色,一时做出荒唐之事来,气走了公主。
孟千宇连忙失口否认,并把那晚之事详细地说给了厉王听。
厉王沉思片刻,觉得自己儿子虽说有些性子浅薄,但也不至于做出见色忘义之事,自己儿子什么人品自己还是清楚的,这才放了心。听说孟千宇要进宫去见明朗,连忙阻止了,“你这时去见公主,让外人如何想?是你当夜贪图美色把公主气病了还是你一夜尽欢根本没顾得公主死活,连公主生了大病也不知?你还是老实地呆在府里吧,明日早朝按常例请本就是了!”
这一请本,就是请了三天,都未见到。孟千宇怎么能不急?
“驸马不用请本了,皇姐已无恙,晚些时候皇姐就能回府了。”
贺华尊猜得明朗既然安全回来,便绝不会从宫里逗留的,就以这个理由推了孟千宇的本,倒也省心。
孟千宇听了贺华尊这话,便不好再说什么,随着众朝臣一起退下早朝退出大殿。
谁都没有注意到缓缓有序退下的朝臣中,有一人在听到‘公主无恙’这几个字时,面上露出大骇之色。
贺华尊退了早朝后,龙袍都未及更换,便匆匆赶往了飞凤殿。等他到飞凤殿时,明朗已经一身彩蓝色宫装站在殿门口,笑容温和地看着他了。
“皇姐!”
贺华尊激动地大步上前,一把拥住了明朗,在明朗的耳边呢喃道:“皇姐你要吓死皇弟了!”
他的双臂拥上明朗双肩时,不巧正好碰到明朗肩胛处的伤口,明朗忍住没有发出任何声来,可身体本能地颤动,还是让贺华尊感觉到了,“皇姐,你可是哪里受伤了?”语气里带出抑制不住的心疼,并连忙松开了双臂,拉住明朗的双手,仔细察看起来。
“没事,皇弟勿要担心,只是小伤而已,现在没有什么了,我们进殿里去说!”
明朗说完,反手拉住贺华尊的手,两人比肩进了飞凤殿。
进了殿内后,贺华尊才注意到,这殿中,竟早有一人坐在里面,此时正喝着自己独为明朗准备的‘霜雪白’,一副悠闲自得的潇洒模样。
“萧王爷!”
得知萧期夜和明朗是一起消失的。贺华尊不得不给萧期夜也找了一个消失的理由,就是被自己请进宫里做客,以此搪塞着那两名俨然比日日请本的孟千宇还要烦人的侍卫,“你若是再不出现,你的两名侍卫就要硬闯我的禁宫了。”
“陛下多虑了,他们不会的,大不了做做样子而已,他们巴不得本王在大印国失踪呢!”
萧期夜见了贺华尊也并未有站起的意思,仍是坐在那里,捏着酒壶一口一口地喝着。
“这倒是,总要为下一次开战找个理由不是吗?”
萧期夜话里的意思,贺华尊明白,却未必全明白。贺明朗从旁说道:“皇弟,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来得及和你说,萧王爷带着的两名侍卫里,其中有一位正是月锡国当朝太子萧尔涵。”
“什么?”贺华尊大惊,却仍稳住了做为一国之尊的该有声色,“他这是何意?”
“谁知道呢?萧王爷又不肯和本宫说,不如皇弟你明天宣他们上殿,直接挑明了他的身份,本宫倒要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
明朗如此说完,越发深遂的眼神,直直地看向了萧期夜。萧期夜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偏过了头。佛曰: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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