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巷
在太阳落山后不久,红鹰骑士图十四营的百夫长斯坦尼达斯来到了位于城市东部的大团长驻地。
在门口受到一次检查后,一名文官过来询问。
“我是来进行例行汇报的。”
“请这边走。”
在大团长办公室门口,斯坦达尼斯又一次接受了检查,然后走进了这间不算阔气的办公室。
大团长端坐在椅子上,似乎正等着斯坦尼达斯的到来。斯坦尼达斯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打开手上的文薄,朗声读了起来。
“红鹰骑士团十四营九月临行报告······”
斯坦尼达斯平缓地汇报着开支异动,大团长没有提问,也没有打断,他合起双眼,就像睡着一般。
大约一刻钟过去了,斯坦尼达斯在念完最后一句“······统领斯夫亚核准本次报告并签字。”时,这个百夫长合起了文薄,大团长依然不动如山。
“现在进行特别汇报,夕丁昨日晚六时许······”
斯坦尼达斯不是第一次见大团长,也不是第一次进入大团长的办公室,但是他还是感到不自在和莫名的压力感。
不是源于地位云泥之别的差距感,也不是源于对强人事迹的崇拜感。斯坦尼达斯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还是挺着嗓子清清楚楚地汇报完了斯夫亚要传达的信息,而大团长,仍然不曾吐出一字一词。
这个时候夜幕笼罩了整个王都,这座繁华都市许多地方依然灯火辉煌,车水马龙。
大团长驻地就是在这么一个位置,在窗前,大团长能够看到这座城市到处闪烁着无数光亮。
“他们就这么分开了?”
大团长睁开眼,盯着斯坦尼达斯。斯坦尼达斯又在直的不能再直的腰板上加了一把力。
“是,夕丁虽然已经绕过了我们的监视;但是另外三人已经进入了一家旅馆,他们没有再接触。”
“绕过了监视······”
大团长呵呵一笑,斯坦尼达斯又感到浑身不自在。
“不怪你们,也是意料之中,你们的监视如果都逃不脱的话,那也没有什么监视价值了······
“那在马卢家他们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吗?”
“抱歉······附近楼道太狭窄了,并不适合窃听······不过我们已经想办法去从那三人嘴里套出点什么。”
“不急,夕丁知道的不会比我知道的多,谈破了天也谈不出什么。”大团长扶着额头,瞥向一边,轻声说:“你回去吧。”
“是。”斯坦尼达斯行个军礼,转身快步离去,又在另一位文官的引导下,走出了军营,但他心里仍是不住打鼓。
见鬼,没有足够的情报怎么就让我来报告。
斯坦尼达斯抱怨斯夫亚这种急切的安排,他曾建议在确定夕丁等人确切动向在提交报告,但是斯夫亚坚持当天就向大团长汇报,在百夫长眼里,统领坚持要如此早的提交一份不完整的报告,纯属是摆出一副邀功的姿态。
斯坦尼达斯咬咬牙,心里打定主意,改变方向,往安萨里区赶去。
晚上的安萨里区是这个城市最危险的地方,白日里潜踪蛰伏的魑魅魍魉也磨牙利爪蠢蠢欲动。贫困人民晚上又极少点灯,所以安萨里区一入夜晚,就黑漆一团,唯一的光源不过是天上的星与月。加之街道杂乱,满地狼藉,需要随时小心,道路两旁影影绰绰,窃窃私语,不知道有几百双眼睛在盯着你。
斯坦尼达斯不喜欢统带侍卫,腰间也不过是佩戴军刀一把,不过他也毫无畏惧,毕竟这种夜路不知走了几千遍了。
黑夜中辨别方向非常困难,特别是在安萨里区,楼房林立,围得迷宫一般,但斯坦尼达斯还是凭经验记忆,找到了目的地。
白犀酒馆。
在安萨里区,白犀酒馆绝对是夜晚最热闹的地方,疲惫不堪的苦力,偷鸡摸狗的盗贼,进城买卖的农民,等等等等,这个国家最嘈杂的一拨人全都齐聚于此,他们嘶吼着,咆哮着,跳上桌子,砸开酒桶,即使是在百米外也能听到这里的吵闹;白犀酒馆也是最明亮的地方——酒馆点的起灯,而且为了防止这群醉鬼打翻油灯蜡烛引起火灾,老板还不惜血本做了个大吊灯,上面插满了明亮的蜡烛,在这样的一个黑洞里,白犀酒馆的光亮简直可以用刺眼来形容。
斯坦尼达斯走进酒馆,扑面而来的就是下层人的体臭和劣质酒的气味,他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大堂,很快就在酒馆的一角发现了畅饮的巨汉霍塔,他边上就坐了蜥蜴人和地精。
斯坦尼达斯跨过碎木片和几个醉汉,来到了三人的桌前。斯加拉第一个认出了斯坦尼达斯。
“哟,这不是昨天那个百夫长嘛!真是巧啊!”
斯坦尼达斯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嗨,什么话,我跟夕丁‘大人’可不一样,我记人可是牢靠得很啊。来来来,请坐这里。”
斯加拉指着一个空椅子热情地招呼斯坦尼达斯坐下。
“我正好附近办事,就进来看看······”不等百夫长把话说完,霍塔不屑地插嘴道:“该死的不就是想问夕丁的事吗?”“啊······”斯坦尼达斯一愣,望着霍塔。
“唉,霍塔,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貌吗?”
地精站在椅子上优雅地向斯坦尼达斯鞠了个躬,诚恳地说:“大人,请原谅这个不懂规矩的乡巴佬。当然,显而易见的,您当然是希望从我们这里了解点什么。没有关系,我们当然理解,我想您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但是,我也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处境。我们是夕丁骑士的朋友,唉,朋友,是多么可贵的词语,多么可贵的存在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不就是朋友的价值吗?我们怎能随随便便地把一个宝贵朋友的情报告诉一个可疑的人呢?
“哦,我不是说您,请不要介意,不过《王子流浪记》不就有这样的桥段吗?善良的农民巴拉王子的藏身处告诉了女儿,女儿又告诉了玩伴,玩伴又告诉了父母,最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导致了王子被敌人擒获,饱受牢狱之苦。这是怎么样的悲剧啊!但是呢,我的朋友,我们相信您,您是夕丁圣骑士大人曾经的战友···霍塔,你不要在插嘴了,记不住名字这种小事不过是太阳下一小块阴影,南方有句话,越是熟悉的就越不仔细···大人,我刚才说哪了?
“对,战友,我相信您也是一片赤诚,就像我们一样能够为了骑士大人赴汤蹈火,所以啊,我们愿意告诉您夕丁的去向。不过,在这之前,大人,我必须得向您诉诉苦。
“我们这回来王都是陪圣骑士大人的,您知道他是一个被流放的可怜人,但我们觉得圣骑士的尊严不能和那些世俗职位一同逝去,宝剑可以锈坏,战马可以宰杀,可扈从的陪伴,骑士的威仪是万万不能少的!所以我们坚持要陪着他进城,哪怕没有一分一厘的报酬。但是啊,大人,夕丁大人是一个被流放的可怜人,进了城,去了办事处,这群酒囊饭袋居然一毛钱都不愿意给我们,夕丁大人,流放到这样一个地方,却一分钱的安慰都没有!多么残酷,多么可悲,多么讽刺!我们一路上为了夕丁大人,自掏腰包,买酒买肉,包揽了所有路费,结果现在落得身无分文,所以我们蜷缩在这样一个凋敝的酒馆,像您一样盼望着我们的圣骑士大人能够尽早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斯坦尼达斯扔出了一个袋子,咣当一身砸到桌子上,他不想再听哈拉伦巴继续说下去了,他早就明白这个可恶的地精想要什么。
哈拉仑巴瞥了一眼桌上的钱袋,马上转换了他那悲伤的腔调,变得欢快起来。
“大人,我不会再耽误您的时间了,夕丁大人去了‘黑巷’。”
“‘黑巷’?”斯坦尼达斯皱起眉头。“是的,‘黑巷’,临走前,这是他唯一说的,我们都是外地佬,不知道这确切是哪里,但我想大人在王都供职这么久,一定知道的。”
斯坦尼达斯默默地点点头,但心中却问:
“黑巷”是在哪?
不过再问下去也怕没有什么结果了,斯坦尼达斯起身告辞,三位黑荆棘的来客微笑着目送百夫长地离去。等确定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走出百米开外,三人才终于发出一阵爆笑。
霍塔笑出来了眼泪,猛烈地拍打的桌子;斯夫亚靠在椅背上,让两条椅腿支撑着,前后摇晃,发出“吱吱”地响声;哈拉仑巴也不顾优雅,得意洋洋地咧着大嘴狂笑不止。
“真有你的,矮子!”
“看来论坑蒙拐骗我还差你差得远呢!”
“我只是稍微运用了一下演技。”
“‘黑巷’?哈哈哈哈,你可真敢胡说八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们老家的俚语,就是死胡同的意思。”
“不用管这些了,这家伙真大方,起码两百多个银币,来来来,今天可得尽兴。”
斯夫亚伸出手,把钱袋捧在手上,掂量几下,招呼侍者过来。
“有什么需要么?”
“把你们店最好的酒菜上出来···”
“上最贵的!”
“对,上最贵的!然后,今天全店的酒钱我们包了。”
“嘿!兄弟,我可听到你们说的了。”邻座的一名魁梧汉子高兴地看着三人。听到有人请客,全酒馆的人也似乎安静了一些。
“对对,今天请大家喝个痛快。”
“哈哈,为了你们的健康干杯!”汉子欢快地举起了酒杯。
“告诉大家,这是圣骑士夕丁大人请的!”
“为了夕丁大人!”
“为了圣骑士!”
“喝吧喝吧!为了夕丁!”
哈拉仑巴也扯着嗓子唱起了《圣骑士夕丁》赞歌。“二十七年守卫光明······”
时隔四年,圣骑士夕丁的名号再一次在王都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