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找工作
春花首先将目标锁定在沙发厂周围的工厂,都在市郊南面的经济开发区,这一带大大小小有几十个工厂,最笨的方法是一家一家询问。有的厂门口贴出招工启示,三个姑娘都不识字,春花虽然不知道内容,但认得是招工的告示,她当初来沙发厂时,曾经看见厂门口也贴出过同样的红纸黑色毛笔字字贴,长方形、大约48开方。那时,她由一个远房表姐领着去招工办公室面试,需要在一张表上签名,因为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受到鄙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不再露脸。春花一直记得那位鄙视她的工作人员,大约三十多岁的妇女,标准身材,长相看上去非常娇嫩完美,涂有鲜红口红的嘴角大幅度往一边撇着,满脸不屑,目光斜视着春花,本来感觉挺漂亮的一个女人,顿时让人觉得丑陋无比。表姐读过小学,虽然文化不高,但最基本的汉字还是会读书的,她想帮春花签名,但丑陋女人却不应允。“看不起就看不起吧,要求也别太过分……”,表姐发着牢骚,将春花领回宿舍,找了一张纸,将春花的名字一毛一画写上去,要求春花在半个小时之内学会书写自己的名字。在跟耻辱作斗争时,人的力量往往都是无穷的,春花咬紧牙,学着表姐的样子,手握圆珠笔,坐在床前的木凳上,,将纸铺在一块硬纸板上,她比着葫芦画瓢,画出了名字,表姐见笔划顺序不对,手把手的又教她写了一遍,她努力往心里记着,神情专注的重复写了几遍,居然在十分钟内学会了。呜呼!如果有来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学校读书,死也要读书写字。春花还想跟表姐多学一些字,无奈表姐在半年后离开工厂,回老家嫁人去了。打工妹就是这种状况,没结婚之前出来挣钱养家,运气好的在城里找个婆家,但毕竟是凤毛麟角,大部分到了婚嫁年龄就意味着打工生涯正式结束,此后窝在农村一辈子。
三个人行走在新修分左右两道的宽敞油漆马路上,因为是郊区,路上的行人车辆相比市区少之又少。太阳直射下来,珍玉隐隐约约感觉到路面的温度,路的两边载满了大约直径十公分粗的垂柳,还没有发芽吐丝,如同两排站岗的光秃秃的士兵。垂柳的间距大约两米左右,中间铺上了草席,下面覆盖着青草的嫩芽。珍玉感叹这一带的绿化环境,老家有山有水,有草有木,从来不需要人为的绿化跟栽培,倒是唯一的蜿蜒崎岖公路,无法跟眼前可以当作地铺的黑色洁净平直油漆路相提并论。
打听了几家贴出招工启示的工厂,要么只招男工,要么招技术人员,要么有学历限制,珍玉跟小娟均无法应聘。折腾了半天,珍玉开始否定“有力气就能找到工作”的想法,原来对春花姐的羡慕,只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罢了。小娟耷拉着脑袋也开始灰心丧气,甚至埋怨自己不该出来,珍玉感觉油漆路跟垂柳都是多余。春花安慰着两位妹妹,出来一年多,她饱尝了踏入社会的酸甜苦辣,遇到事情,自然比刚走出大山的两位妹妹想得开,天无绝人之路,整个开发区的路,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开发区总共规划了三条街,位于第二条街中间位置的玩具厂招车间女工,而且可以不识字,珍玉跟小娟欣喜若狂,但又随即陷入无奈中。这个厂子规模不大,加上门卫跟厨房,总共不超过50个员工,大多数为女性。他们来晚了一步,截止昨天下班时间,计划招收的十名女工,还差一个,九名女工已经安排就岗。珍玉跟小娟面面相觑,显然,无论从工资待遇还是厂房工作环境,两人都十分相中这份工作,裁剪布料及手工缝制也是农村女孩与生俱来的长处,虽然没有文化,却都心灵手巧。在报名处,春花姐也犯了难,负责报名的工作人员态度极为和蔼,不会写名字没有关系,他们可以帮忙写,只要告之出生日期及籍贯即可。机会不等人,如果不抓紧时间报名,后面难免还会有报名面试的打工妹,当务之急,珍玉将机会让给了小娟,小娟感激涕零,抱着珍玉呜咽起来,春花将两人拉开,免得让在场的员工看笑话。总算安排了一个,春花跟珍玉帮小娟将行李拖进新建的宿舍楼,住宿条件比沙发厂要好十倍,春花嘱咐小娟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上岗后要好好工作,不辜负珍玉的相让及父母的期盼,小娟使劲点头,将从家里带出来的仅有的五十元钱交给珍玉,珍玉坚决推辞。
太阳的余晖斜照在宽敞明亮的绿色厂房上,红绿相间波光闪耀,眺望过去让人眼花缭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珍玉不得不继续下榻在春花姐的宿舍,期待着明天再去找工作。老天却使劲捉弄人,一个星期过去,走遍整个开发区,都没有找到工作。吃住春花姐的不算,为了陪着珍玉,她已经耽误了好几天的工作,光扣掉的工资就足以让珍玉歉疚的无地自容。希望、期待、努力、绝望,不足十天时间,珍玉仿佛经历了一年的风雨,如果就此放弃,等于还未出师就已经失败,珍玉试探着问春花姐,偌大个城市,除了开发区还有没有别的地方招工?春花茅塞顿开,有?肯定有。只不过要分道扬镳了,她本来打算要照顾两位妹妹的,因为人是跟着她出来的。珍玉摇摇头,她从春花姐的室友中打听到,距本市不远的省城,就业机会远比本城市多,室友的表妹在一个纸箱厂当会计,她可以介绍珍玉前去,珍玉无精打采的眼睛重新泛起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