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唐莎莎在这个名叫鸡鸣驿的小村子已经生活了十七年了,这个地方真是小的可怜,而这里的生活也和环绕鸡鸣驿的小河一样平静,只有村外最远处的高高雪山上还有一座名叫神水宫的地方提醒着人们处处都是江湖。
“小二哥,这是今天的柴。”唐莎莎擦了把头上的汗,指了指客栈后院那一堆小山似的柴垛,有些不解的问,”怎么这几日掌柜的要得柴火那么多?“
那小二一身褐色短打粗布衣,说话嗡声嗡气,神秘兮兮的道:“咱们在苏州的东家得到消息,不日就会有场大大的盛会在这儿开,到时候必定大批的富商巨贾,江湖俊彦来,所以叫咱们多备些食物柴火,这可是笔大买卖。“话毕他又看着那一堆小山似的柴火,笑道,”也是你了,才能每天送这么多柴火过来,这村子里的汉子都不如你力气大呢。“
唐莎莎心里默默道,真是个呆子,就算是实话,哪有女孩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力如金刚的。
且说那小二提及的大大的盛会,原是临近新历,又值新帝登基,皇帝大赦天下的同时,竟也有意兴一场江湖盛会。原来新帝即位之前,正是师承武当某位道长,只因身份特殊,而这位道长亦是闲云野鹤最最潇洒自在的高人,因此皇帝师尊的名讳不便为外人道,只言自己也算半个江湖人。无论理由是什么,对于江湖中的各路青年俊彦来说,当然是非常值得参加的事,少不得有各路英杰要在这个江湖展露头角,而对于那些已为人师来说,也是光耀师门的好事。
这场盛会我们且称它为新年盛会吧,整个大明,一共设立了四个分会场,分别是益州、苏州、洛阳。只不过以燕京为中心的区域,竟选了鸡鸣驿这个小村子作为盛会举办的所在之地,各路江湖人士着实不明,不过也并未深究,那些不解内情的江湖人也欢欢喜喜的上了路,只是到了鸡鸣驿,竟似要哭出来。所谓鸡鸣驿,当真犹如一只小鸡点大的地方,整个村子,就一家客栈,先到的人已经把房间订购一空,连客栈里做活的伙计的房间也被腾了出来。再一打听,竟连许多农户的家里都住了客,这可苦了那些要来看热闹的富商巨贾们,好在这场盛会毕竟是官府出面筹办,只需出一笔赞助费,驿馆倒也准备了供他们住的房间,只不过付了房费之后,这些什么场面没见过的富商们只说了一句,“黑啊,真他娘的黑,简直比华三家养的黑鬼奴隶还黑。”
鸡鸣驿虽然地处北方,但四周环山,并无多大的寒风,加之正午时分,冬日里的阳光也明晃晃的有些耀眼温暖,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略松了松毛领边子的披风束带,她身后的汉子牵着两匹马,黑马红马皆着银扣鎏金的马鞍,若有眼尖的人一定会认出这是苏州最顶级的铁匠铺做的。那汉子着一身白衣,虽然连日奔波,衣角边沾染上了旅途的风尘,但面容却仍旧是精神奕奕。那女子以手做扇扇着风,模样虽似江南女子温婉可人,说话却甚是豪迈,“我去,这一路赶得,累死姐了。诶,老落人呢?我早就跟她说过多少次了,叫她换匹好马,咱们稍稍加快点脚步,就连她人影都看不到了。“
那汉子嘴角微噙了一抹笑意,“明明是你自己心急,这后日那什么鸟破会才开始,一路上也没休息好。”又伸手替她理了一理有些乱的斗篷领边,“你放心吧,老落有人陪着,不会掉的。”
那红衣女子道,“是了,她那几个人倒是都来了。阿青咱们去找个茶摊歇一会儿吧。“
半个时辰之后,红衣女子口中所提名为“老落”的人才慢悠悠的来到他们歇脚的茶摊,只见她遥遥招手,“老落啊,我们在这儿,我去,这小鸡村可真小啊,客栈都住满了,今晚咱们可是要露宿街头了。”
那老落翻身下马,身着了一身藏青色的毛边箭袖长袍,面上白色面纱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弯出一抹笑意,“你忘了,我从前曾师承神水宫,此番前来,已拜托宫中师姐,借宿几日,你自然不必担心。我来是告诉你们,待会我还要去拜见师尊,你们自便,若要回神水宫休息,去找一个叫小棠的师妹,将这手令给她,她自会安排。“
听得老落要拜见师尊,那红衣女子嘟囔了一句,“切,水母那老女人。”她本家传君子堂,门派又与华山派颇有渊源,而华山派与神水宫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事,因而对神水宫掌门甚是不喜。顾及着友人的感受,也并未多说什么,只道自己与阿青先在镇子上逛着,晚点再去找她。
老落点了点头,复又离去。离去之时,红衣女子看着她的那匹老马,不由好笑,“这儿虽是个小村子,但也是南北货物往来的中转站,那北方的骏马良匹有的是,咱们去给她选匹好点的脚力吧,她那马,我真是看着都够了。”
时至盛会之日,整个会场挤满了人,除了些江湖帮派的人,当中犹以锦衣卫和丐帮的弟子较多,不过锦衣卫的弟子如今虽已算江湖门派,但终究保留了些军营中的作风,除了几个似是门中职位高者坐在座上稍微随意些,其余弟子皆手按刀把,站得挺直。而再观丐帮弟子,手执竹棍,衣衫简陋,几个七袋长老虽衣衫整齐却也坐姿散漫,甚至有个长老干脆席地而坐,自言乞丐便要有乞丐的样子,是上不得桌子坐不得椅子的。那几个坐着的长老也不理会他,倒有些嫌隙的样子。那些初次随师傅出门的小姑娘本就被锦衣卫英姿吸引,加之丐帮弟子细问之下甚有一股气味,因而心中更倾慕起锦衣卫的气度来,尤其那几个为首的锦衣卫弟子,身着制服,相貌也甚为出众,引的年轻女子们频频羞笑偷看。
老落与红衣女子等人站在人群中,看着锦衣卫的人,不由想起江湖上流传的那句话来,锦衣卫那群傻子。这话若不解内情的人听只觉得不明就里,她却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引得红衣女子笑骂,“你特喵的又笑什么。”老落把这句话悄悄说与红衣女子听,俩人不由都笑起来,笑了一阵红衣女子又疑惑道,“这丐帮从前在他们帮主管理之下,已无派别之分,如今我瞧他们倒甚有些嫌隙,是何缘故?“
老落哂笑了一下,“无派别之分么,不过说说而已,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门下弟子众多,龙蛇混杂,人心又岂是那么容易齐的。”她又望向人群中几个女子,“你花宫门规森严,门下弟子不也一样春心暗动吗?”她望了一眼那几个正对着锦衣卫犯花痴的女子,那几个女子或粉或白着了百蝶穿花纹样的绸缎长裙,皆戴白色的薄薄面纱,身上亦悠悠传出阵阵若有若无的幽香。
随着主办方的一声开始,一名年轻男子已一个纵身越上高台,一看衣着便知是锦衣卫中新晋的弟子,年纪轻轻,相貌英俊,“在下锦衣卫卫书,愿抛砖引玉,各位前辈高人多指教。”
果然一名丐帮弟子也越上高台,拱手道:“在下丐帮弟子,聂小宝,请卫师兄赐教。”江湖之中以八大门派为尊,虽各门派之间或亲或疏,但场面上同辈弟子也互称句师兄师弟。
“聂师兄,请了。”
于是刀来棍去,好不热闹,阿青行走江湖多年,对各大门派的武学都略有所知,遂给两个女子解说起来,“这两人都使得是各自门派的本门武学,失魂刀和灵蛇棍法,两门武学各有所长,不过我看这个卫风,刀法虽精妙,可和这个聂小宝比起来,终究内功火候稍差一些,未必能够取胜。”
果然,那卫风一分神之际,被聂小宝一招“蛇入鼠穴”,震到空中一脚踢下擂台,幸好他的师兄手疾眼快,接住了他。聂小宝笑道,“承让了。”
老落冷笑道,“这花子功夫不错,就是人品次了一些,一得胜便有些得意忘形了。赶人家下去便罢了,非要让人家摔个狗吃屎。想来是嫉妒那几个移花宫妹子只对锦衣卫的人青眼相加吧。”
这各地分会场乃是海选各路江湖高手,自然不会车轮战,因而这聂小宝便下去了,余下便有各个江湖中人上台比试,胜者锦衣卫和丐帮占多数,十五中只一个移花宫女子名唤姚素素,一个名叫水津炎的江湖人。
这十五名胜者皆收到了主办方发放的红色锦囊,主办方言曰,凭此福袋于金陵城参加第二场比试。
自此盛会也算告一段落,正值众人其乐融融,两派为首的头头们也互相拱手恭喜恭喜同喜同喜之时,一声尖叫尤为刺耳的响起,原来是一名移花宫的弟子,只见她那粉色百蝶穿花裙上沾了好些茶渍,一个穿着青色短衣的女子端着托盘惴惴不安的不住道歉。这次比试借的是镇上一个武馆的场子,想来这端茶的女子是武馆中的丫鬟一流,或是因为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有些手忙脚乱到也在情理之中。怎知这移花宫弟子不依不饶,定要那女子替她洗将干净。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道,“一件衣裳罢了,移花宫的弟子何时也如寻常女子般小家子气,和一个丫鬟斤斤计较起来。倒叫人笑话。“
那姚素素本要出声教训本门弟子,见红衣女子如此讥诮,倒收了这个意思,转而对红衣女子盈盈施了一礼,“我移花宫行走江湖,门规森严,自然不会同一个丫鬟斤斤计较,倒是叫前任大师姐费心了,已离宫数载还如此费心教诲我门中弟子。”众人皆哗然,移花宫前任大师姐云晴兮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女中英雌,曾奉师命手刃苏州一薄情寡性的江湖高手而闻名,如今骤然出现在此,倒是令人意外。
那被泼了茶水的女子也反应过来,态度漫不经心,口气甚为不屑,“原来是云师姐,哎呀,是我失言了,已经逐出师门的人么,也算不得什么师姐了。”
一旁的老落冷笑了一声,那女子立即拔高声音,“你笑什么。”
老落却并不理会那女子,只转身对那丫鬟道,“你叫什么,要不要跟我们走?我们帮会人虽然不多,不过个个都很有趣,更不会随意欺辱别人。”
“我……我叫唐莎莎……“
“这位姐姐倒是好笑,随意欺辱人这是在说我么?”
老落笑道,“你这个人虽然嚣张跋扈了一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据我所知,当年老云乃是自请出宫,你一个入宫不过几个月的小花奴,狗屁不通,如今能跟着你师姐出来历练一番已是造化,不要尚未踏足江湖便恶名招身了。”
老落再不理会那女子,只对那叫唐莎莎的妹子道,“你可愿来么?”
我还记得你说来否,我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