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起风云骤变

寒风起风云骤变

第二日起来已是大亮,小翠和梅叶梅枝几个丫鬟一道忙忙碌碌的给郑香盈净面,旁边站了两个姑姑,正在冷眼打量着她。

今日不比寻常,乃是郑香盈受封的日子,自然要格外庄重些,豫王妃特地拨了两个姑姑过来帮忙,一个专门梳头发的,一个专门来指导如何穿那繁复的礼服。梳头的那姑姑等着小翠她们给郑香盈净面,走上前来拿起玳瑁梳子开始给她梳头,旁边那个姑姑指导着小翠将礼服拿出来,分开摆在床上。

郑香盈坐在那里只觉全身不自在,或许旁的王爷之女一心巴望着要弄这个名头,可她真没想到过要做什么郡主,但世上的事情就是难说,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了香盈郡主。她坐在梳妆台前边,瞧着那姑姑一双洁白的手灵巧的挑着自己的头发,不住的在忙碌着,约莫过了一刻钟,才将头发弄好。

“郡主请来穿衣。”旁边那姑姑客客气气的将郑香盈搀扶了起来,走到了屋子中央。郑香盈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将手平举于两侧,就像一个活动的模特架子般,姑姑在旁边喊着小翠梅枝她们一层层的将衣裳穿了上去。最外边的这件,用的是红色与黑色两种主色调,衣领阔大,用金线绣出了繁复的波浪形花纹,长长的广袖垂到了地面上,腰间的大带上也有精美的刺绣,亮晃晃的逼着人的眼睛。

郑香盈站在那里,只觉得头上压着一座小山,上边的那些首饰至少有五六斤重,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她依旧努力挺直背站在那里,怎么样也要把这个所谓的受封仪式完成才是。

其实这个受封仪式本来也没那么复杂,只是京城里来宣旨的内侍捧了圣旨宣读,将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给她,可是豫王为了表示郑重,特地还让她锦衣华服的打扮好去接旨,昨晚还叫豫王妃派了个教养姑姑给她来教规矩礼节。

努力熬着,也不用撑太久时间,郑香盈由小翠她们扶着走了出去,见院子门口停着一抬轿子,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豫王还是设想周到,知道她穿着这样的衣裳只怕走不了太远的路程,特地派了轿子来接她。

轿子一路晃到了豫王府的家庙那边,刚刚落轿,就听着“呜呜”的喇叭声沉闷的响起,小翠掀开轿子帘幕,郑香盈微微低头,一步踏在了汉白玉的台阶上。外边光线很亮,一时之间不能适应,她眯了眯眼睛,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抬眼望过去,就见台阶绵延而上,约莫数十级到了顶,上边有一块大坪,坪上置着一个大香炉,袅袅的正冒着白色的烟雾。

慢慢拾级而上,长长的群袂拖在石阶上,华彩熠熠,美得耀眼。走到大坪中,那里站着不少人,黑鸦鸦的一团,正前方有一个宣旨的内侍站在家庙门口,身旁有几个小内侍,一个托着盘子,里边有一团黄色,大约便是那道圣旨,另外几个手中也有盘子,皆由黄绫遮盖,想来便是赏赐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旨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一点点在耳边回荡,郑香盈跪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前边都是用四六体在赞扬着她的贤淑,后来才用了一句很长的话来将旨意表达,其实这长长的圣旨可以简单的归纳为一句话:我准豫王收你为义女,并且给你一个郡主封号。

圣旨宣读完毕,郑香盈接旨,豫王和豫王妃带她去家庙里拜祭了下祖宗牌位,差不多挨过一个多时辰,这受封礼总算是成了,郑香盈只觉自己脑袋沉甸甸的,额头上汗水不住的沁了出来,整个人便如同在蒸笼里边一般。

礼成以后回到自己院子将衣裳换了,当即就向豫王提出辞行,豫王微微一愣:“香盈难道不在洛阳住下?”

“父王,香盈还有个归真园在荥阳呢,那园子事情多,脱不得身。”郑香盈心中一紧,莫非当了这个劳什子郡主,她便要失去人身自由了不成?

“你既已经成了本王的女儿,那归真园便不用这般亲力亲为的去管了,父王给你几个得力的管事,让他们去替你打理。”豫王没想到郑香盈竟然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非要跑回那园子去忙忙碌碌。

“父王,香盈有件大事要做,不能在洛阳久留。”双眼直视豫王,郑香盈脑子里转得飞快,怎么着也该想个法子出来脱了这个笼子才是。脑子略微转了转,她马上有了主意:“父王,香盈现儿正在培植一种可以造福大众的农作物,若是成功了,以后灾年里边也能保着百姓有东西能果腹了。”

“什么?”豫王大吃了一惊,眼中渐渐有了一抹探究性的神色:“我听兆宁说你很会种花种草,可你方才说的培植新的农作物,可是真话?”

“真话,千真万确。”郑香盈点了点头:“香盈不敢说谎。香盈唯愿百姓们年年都有好收成,可这天灾谁又能保证?故此香盈决定要尽力将这种农作物培植出来,到时候也好不让百姓受太多苦难。”土豆其实已经有了,只是她想培植出优良品种而已,拿这个做由头,相信豫王会动心。

豫王脸上微微有些发亮,沉吟一声,他紧紧的盯着郑香盈道:“没想到我竟然收了这样好的一个女儿!香盈,你有志气,本王十分欣赏你!那你便回荥阳去罢,以后得空再来洛阳小住便是。”

郑香盈听了这句话心中高兴,站起来行了一礼:“多谢父王,今年洛阳牡丹花会,香盈肯定会过来的,还有几株牡丹想拿来参赛呢。”

豫王听了眉开眼笑:“我的香盈冰雪聪明,种出来的花定然能拔得头筹。这样罢,钱参议还在洛阳,让他护送你回荥阳去罢。”

这钱大人可真是不辞劳苦,将自己从荥阳接到洛阳,又从洛阳送回荥阳,郑香盈坐在车上,挑起帘幕瞧了瞧前方不远处的钱知府,他正晃晃悠悠的在马上颠簸着,想来也没有习惯骑马,那姿势十分怪异,远远没有杨之恒的潇洒。

“小翠,你去将钱知府喊过来。”郑香盈心中有几分歉意,让一位坐惯了轿子的文官来骑马,实在是难为了他。

钱知府得了通传赶紧打马来到郑香盈车辇旁边,圆胖的脸上全是笑:“郡主有何吩咐?”

“钱大人,我自己回荥阳便是,你不用送我了,瞧着你骑马实在辛苦。”郑香盈笑着攀了帘子朝他点了点头:“我想你肯定着急要去应天府那边走马上任了。”

钱知府慌忙摆手道:“这怎么行,豫王命令下官将郡主送回荥阳,这是下官的职责,再怎么着想去应天府也要先将郡主送到归真园才是。”钱知府这手刚刚一松开缰绳,马拱了拱身子,他整个人便跟着在上头摇摇晃晃了起来,看得郑香盈好一阵担心:“钱大人,你快别松手,抱紧马脖子。”

已经没等郑香盈提出建议,钱大人已经双手抱紧了马脖子,身子半伏在上头,不住的要来晃去:“郡主放心罢,下官一定会将郡主……平安送达!”

“钱大人,没事儿,你自去江南罢,到时候我来江南游玩的时候,你便做东道好生招待我便是。”瞧着钱知府骑马异常的艰难,郑香盈有几分不好意思:“大人的心意我领了,可这去荥阳也不是什么危险事儿,还有这么多侍卫跟随,能出什么事儿?钱大人尽管放心,只管自去江南罢。”

钱知府好不容易才将身子立直,朝郑香盈点了点头:“郡主不必客气了,下官绝不会将郡主抛在半路上的。郡主要来江南,下官自然要招待,只管写信来告诉下官便是。”停了停,钱知府脸上有着愉快的笑容:“江南的苏州每年正月十四都会办一次赏梅会,就如洛阳的牡丹花会一般,每年都会评出珍品梅花来,郡主不如冬日来江南,借着赏梅会,也好将归真园的名气传到江南去。”

“钱大人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见钱知府十分坚持,郑香盈也不勉强他,他愿意在马上颠簸大半日也只能随他了。只是钱知府给自己提供的信息十分有用,江南的赏梅会?自己的骨里红梅可以拿去试试,到时候把归真园的名气打出去,自己在江南开分号也容易得多。

“姑娘,你真准备去江南?”小翠坐在旁边,满脸兴奋:“都说江南是个好地方,风景怡人,地方十分富庶,小翠也想跟着去。”

郑香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放心,自然会带你去。只是今年秋季你和阿松成了亲,还不知道他舍不舍得放你跟我走。”

“哼,他不放我也是要跟着姑娘走的。”小翠低下了头,脸上有一点点粉色,鼻子里头轻轻的哼了一句:“姑娘,你去江南,会不会去舅老爷那里?”

郑香盈一愣,二舅舅林牧远在江南一处小地方任知州,照理说是该去看看,可经过了大舅舅那边的事儿,她还真有些犹豫了。“看看罢,时间够就去拜府,不够便不过去了。”

第二百零四章一年一年又一年

今年这年过得很是快,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仿佛才一眨眼的功夫,枝头的绿叶便慢慢的从繁茂到稀疏,从翠绿到深黄深红。从归真园瞧着那赤霞山,就如看着一幅锦缎在不住的变化着颜色般,流光溢彩之间,岁月悠悠而过。

郑香盈今年做了不少事儿,洛阳牡丹花会里她精心培植出来的牡丹夺得了花魁,将那彩头纳入囊中,经过两年培植,土豆也终于得到了改良品种,不仅产量高,而且抗旱能力得到提高,条件艰难的情况下也能存活。她与方妈妈的厨娘小组探讨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与前世的薯片薯条有些相仿的零食,在悠然农家香里边卖得十分抢手。

郑香盈没有将收获的马铃薯拿去出售,因为有经验的老农都说,看着各种预兆,明年该是一个旱年。郑香盈命令下人们将马铃薯储存了起来,备着明年干旱的时候发了给百姓们做种薯。只将一部分马铃薯拿了出来做薯条薯片在农家香出售。

葡萄也结果了,今年是第一次结果,郑香盈将几种葡萄都拿了来比较下味道,发现还是她嫁接培植出来的葡萄最好吃。荥阳洛阳也有人种葡萄,可不部分人家里种葡萄只是为了来年乘凉,搭个架子瞧着美观,结出来的葡萄都是小而酸的,赤霞山的葡萄一问世,当即便销售一空,差点连鲁妈妈做葡萄酒的原材料都没能保住。

板栗、柿子、大枣、山楂,秋季里各种各样的果子挂在枝头,将树枝都压得弯弯,垂垂的往地下坠,走在山间小路上,郑香盈看到的不只是果子,而是一个个的银锞子,亮闪闪的在树枝上边吊着。

“姑娘,今年咱们归真园与赤霞山又该多赚了银子罢?”跟在郑香盈身边久了,小翠一开口便是生意经,到哪里都琢磨着如何赚钱。

“自然是要多赚的,这山上的树越长得久便越值钱,就是这个理儿。”郑香盈笑眯眯的望着那小红灯笼一般的柿子,心里边琢磨着要将柿子做成柿饼,大枣加工成干货,这样便能去得更久一些。

“姑娘,什么时候去江南,到时候带上一船货物到那边去贩卖。”小翠板着手指头道:“你瞧瞧,咱们园子能带去的干货可有不少。”

“怎么着也该等着钱知府的回信。”郑香盈瞧着小翠闪闪发亮的眼睛便觉好笑,她可真是一心掉到了钱眼里头,比她更热衷于赚钱了。前不久钱知府,不,应该叫钱参议了,写了信过来,直说他在江南过得很是顺意,而且不遗余力的将江南的富庶描述了一遍,特地邀请她今年冬天去江南游玩。郑香盈有几分动心,写信回去托他去给自己看看应天府的铺面,若是有合适的,先帮她买下来。

不管开不开分号,买铺面总不会吃亏,不开分号,铺子租出去给人家,每年可以收租金,不想隔这么远打理,到时候转手卖出去,少不得还能赚上一笔银子。郑香盈笑吟吟的往山下走了去,今年冬天可真得去江南那边考察看看。

中秋节郑香盈去了洛阳,豫王早就派人送信让她回去过中秋节。今年她去了洛阳几次,每次都在豫王府小住了几日。郑香盈每次见着豫王都觉得他有些高深莫测,总觉得他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简单。

别人都说豫王是个闲散王爷,只喜欢风花雪月的事情,平常都是与一些文人墨客混在一处,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可是郑香盈却一点也不相信,仅仅从焦大不住的在四处奔波,她便觉得豫王必然是个有想法的人。

焦大的身份很隐秘,外边瞧着他只是豫王府的一个得力主管,可他那身手又绝不是一般主管能做得到的,豫王府里有不少护卫,郑香盈总觉得他们应该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整个豫王府从外边看了去,似乎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世子,就是这世子之位的问题。郑香盈考虑了很久,才得出这个结论。照理来说许兆安是王妃所出,今年已经十八了,怎么着也该上折子请皇上立他为世子,可豫王却始终没有动静。郑香盈能见着豫王妃脸上总是会忽然流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来,可能是被这桩心事折磨得时时刻刻喘不过气来。

许兆宁是宋侧妃所出,又是第二个儿子,本来世子之位根本便没有他肖想的份儿,可豫王的举动不由得让人在揣测,究竟许兆宁会不会便是以后接替豫王王位的人。随着许兆安许兆宁年龄逐渐增大,这问题已经如一团乌云般笼罩在豫王府的上空,沉甸甸的往下压,似乎要将里边的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在豫王府里小住的时候,不免要看见她的义兄义姐。许兆安还是那种冷傲的模样,不少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与豫王妃的表情逐渐的有些重合,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或许这母子俩都是被同一件事情给折腾的。许兆安瞧她的眼神却十分复杂,有一种想要亲近却不敢亲近,极力在克制的忍让。而玥湄郡主见了她,每次都冷眉冷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还是豫王叫着让她与自己说话才会开口。

玥湄郡主的亲事定了下来,是豫王亲自给挑的亲事,许的是京城魏国公府的长公子,玥湄郡主尽管有千万个不愿意,可究竟不敢拂逆了豫王,只能抱着豫王妃哭哭啼啼,一个劲的嚷着婚期要定到她十七岁以后:“我要留在府里陪着母亲,怎么着也不想那么快嫁到旁人家里去伺候婆婆。”

豫王妃自然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摸了摸玥湄郡主的头发安慰她道:“湄儿,你现儿还能在我这里撒娇,以后去了旁人家里可要学会做人,千万记得要贤良淑德,免得丢了我们豫王府的名声。”女儿不愿意嫁得早,还不是在惦记着杨之恒?豫王妃一想着这事儿便觉得糟心。

杨之恒虽然出身不好,可她是见着杨之恒长大的,也觉得他是个俊才,日后必大有出息,玥湄嫁给他不会吃亏,更何况杨之恒父母双亡,玥湄若是能嫁了他,上头没有公婆压制,能够一手遮天的做主母。而那魏国公府也就只是个好听罢了,她自己是从国公府出来的,还能知道里边的弯弯道道?那些钟鸣鼎食的国公府,外边瞧着金碧辉煌,可究竟里边怎么样,只有住在里边的人才知道。魏国公府的那位长公子,靠着祖荫得了个正五品的官儿,每日就是去衙门应个卯,其余时候便是在街头遛狗斗鸡,实在不是良配。

玥湄从小被自己娇养惯了,嫁去魏国公府,还不知道会不会与那长公子发生矛盾。一想着这事儿,豫王妃便觉得实在无奈,可这亲事是豫王自己挑的,她也没有办法反对,只能眼睁睁瞧着魏国公府托媒人过来下聘,豫王亲自写了庚帖,让媒人带回京城。

“母亲,湄儿真不想嫁。”玥湄郡主听豫王妃说得无奈,心中更是委屈,抽抽搭搭的哭了一阵子,眼前晃着的却是杨之恒那张脸,一双墨玉般的眼睛深情款款,可却不是望向她的,他现在只会望着一个人,那便是她那位义妹。

紧紧的将手捏在一起,指甲似乎要掐进肉里边去,玥湄郡主每次见着郑香盈都有一种想上去讲她的脸抓破的感觉,她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克制多久,幸亏郑香盈不经常来王府,否则她还真不敢担保哪一日自己会扑过去。

今年的中秋节晚宴,豫王特地将郑香盈接了过来,这是她变成豫王义女以后在王府里过的的第一个中秋节。她精心挑选了一些归真园里的出产带去了洛阳,豫王闻着那桂花酒便喜笑颜开:“果真是美酒。”

“父王,我还有好东西要呈给你。”郑香盈朝身边的鲁妈妈与小翠点了点头,两人将一个大篮子抬了进来,揭开盖在上边的布,露出一个食盒与一个大袋子。豫王好奇的看着郑香盈将食盒打开,便见着里边有几样不同形状的零嘴,不由得哈哈一笑:“香盈,你父王不吃零嘴的,送给你母亲与姐姐们吃去。”

“父王,你且试试。”郑香盈拿起一根薯条交给豫王:“这不仅仅是零嘴,吃了能饱肚子。”

豫王将薯条接了过来,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眼中一亮,点了点头:“这味道不错,怎么做的?”

郑香盈笑着将食盒中央那个小碟子拿了出来:“蘸点这个吃味道会更好。”她将篮子里的那袋东西拎了出来,轻轻一晃,几个圆圆的东西便滚到了桌子上边,豫王拿起来看了看,有几分好奇:“这零嘴难道就是这个做的?”

“是。”郑香盈将土豆托在了掌心:“这便是我培植出来的新品种,它能蒸了当饭吃,还能做菜,还能做成土豆粉土豆泥,做出各种饱肚子的东西来。”

豫王盯着那土豆看了又看,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竟然有如此功效?”

“是,我特地带了我的贴身妈妈过来,今晚可让她尽厨房拿这土豆做几样菜试试。”郑香盈心中也是高兴,这良种土豆培植出来,明年春日便可大规模种植了,但愿能让百姓们为灾年提前做些准备。

晚宴上方妈妈做的几个菜大受好评,豫王心情很好,打赏了方妈妈一个银锭子,瞧着那光了的碟子,豫王嘉奖了郑香盈几句:“香盈,你可是在造福大周!”

“父王,香盈唯愿天下百姓能不忍饥挨饿。”郑香盈见豫王兴致很好,趁机提出来自己要去江南的要求:“听说江南苏州每年冬季都有一次赏梅会,我今年想过去瞧瞧,顺便考察下那边的风土人情,今年恐怕不能来洛阳过年了。”

豫王想了想,好半日才开口应允:“你去罢,路上小心。”

第二百零五章寒风起宫闱深深

天气逐渐的冷起来了,秋风慢慢转成了北风,天空里堆积的乌云又厚了些,才闭了会眼睛,就听耳边有唰唰的声响,睁开眼睛一瞧,便见雪花珠子点点的从空中洒了下来,打着明当瓦响得清脆。

“姑娘,咱们几时能到江南?”河里头还未结冰,有一条船只正在努力的往前赶路,船舷上站了几个人,正在望着满河点点涟漪说着闲话。中间那个披了件大红羽纱斗篷,上边戴着同色的帽子,白色狐狸毛的边,毛茸茸的衬着她点朱般的唇,十分精致。

“都走了好几日了,总归也不要太久了。”郑香盈瞧了瞧这一河萧索,却也不觉得乏味,十二月初她便动身了,怎么着小年之前也该到苏州了。

钱参议本来一定要她去应天府住着:“我那宅子虽然不大,可却还能打扫出一个院子来,郡主千万不要嫌弃。”

郑香盈觉得虽然钱参议一片盛情,可自己行动更方便些,住在别人府里总没有那般自由,于是托了钱参议让他去苏州给自己租好宅子:“我先到苏州住一个月,年后应天府瞧瞧你给我买下的铺子,那时候再去你府里也不迟。”

得了这个信儿,钱参议赶紧安排了下人去苏州租了个小宅子,还留了几个管事妈妈与粗使丫头在那边等着郑香盈过去:“好生伺候着郡主,不得怠慢,每日去码头上瞧瞧,看看郡主是否到了苏州。”这可是一条好上线,怎么着也要抓稳了,以后自己的升迁可都在这上头呢,钱参议心中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啦的响。

走水路差不多大半个月,总算是颠簸着到了苏州码头,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不少船家已经歇业,因着码头上船只不多,只有十多条船停在那里。船只刚刚靠岸,就见一个管事婆子撑着油纸伞走了过来,大声朝船上吆喝了一声:“请问可是从荥阳来的?”

船主站在船头点了点头:“荥阳过来的,一位姓许的小姐。”

那管事妈妈慌慌忙忙的将油纸伞收了起来,慌慌忙忙的跑上船,见了郑香盈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老奴恭候郡主多时了。”

郑香盈唬了一跳,赶紧让鲁妈妈与方妈妈将她搀扶了起来:“这位妈妈,不必多礼,我们郡主不讲究这么多。”旁边的船主见着这场景也在咋舌,路上走了将近二十日,这位许小姐说话十分客气,对人从不高声,也很是体恤下人,原以为只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却没想到是位郡主。

那管事妈妈站定了身子,朝郑香盈又行了一礼:“郡主,我们家老爷吩咐我们在码头上守着,老奴等了好几日,总算是给郡主盼来了,现儿苏州天气渐冷,码头不是久留之地,咱们快些回宅子去罢。”

郑香盈让小翠塞了个荷包在那管事妈妈手中:“辛苦妈妈了,只是让那些搬东西的人小心些,我带了几盆梅花过来,千万别把我的弄坏了。”

“老奴自然会叮嘱的,也会亲眼瞧着。”那妈妈弯了弯身子:“郡主先上马车罢。”

苏州的天气没有荥阳那般冷,可坐在马车里边依旧还是能感觉到那萧萧寒风从帘幕里钻了进来,直直的扑到脸上,有点像刀子一样慢慢的刮了过去。郑香盈端坐在马车里边,听着耳边不时的飘来软软的声音,只觉得十分亲切,前世她便是生在江南长在江南,虽然隔苏州有一段距离,对苏州话却不陌生,现在她听到的苏州话与前世的略有出入,可她还是能听懂路人在说什么。

“姑娘,那些人说的话真是好听,就像唱歌一样。”小翠掀开帘子一角望外边瞧了瞧,有些羡慕的说道:“路上的姑娘小嫂子生得都好看,脸团团儿的,白得像糯米粉儿一般。”

江南出美人,这没有什么好稀奇的,郑香盈淡淡的笑了笑:“小翠,你想看美人,我带你去茶楼听书,那边说书的女先生任由你看,真有不少美人。”

“好啊,好啊,这回跟着姑娘出来可是要大开眼界了。”小翠兴奋得不行,一双眼睛溜溜的在转着,不住的惊叹着新鲜物事,郑香盈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别这样,等会带你出来逛,让你瞧个够。”

到了宅子里边,把一切都收拾妥当,郑香盈让那管事的周妈妈去苏州一家最有名的酒楼定了一桌饭菜,歇息了片刻带着小翠鲁妈妈方妈妈她们去那边用饭。每到一个地方自然要尝尝那里的风味美食,郑香盈让店伙计推荐了几样东西,然后便坐在那里听着周围的人说话。

“不知道皇上这次能不能拖得过去。”旁边桌子的人正在闲聊时政:“听京城回来的人说,病情似乎十分凶险。”

“皇上这病拖了不知道多久了,好几次说凶险,不也挺过来了?”有人反驳着:“我觉得该没什么大问题罢。”

“这次可远非前几次能比的。”有人压低了声音:“你难道不知道楚王已经去京城了?”

“啊?楚王进京城去了?”一声惊呼,带着几分好奇:“月初我还见着他的仪仗在虎丘那边出现呢,听说是去西边大营视察去了。”

“去了有三五日了。”说话的这人似乎很有把握,声音极其沉稳:“他家的管事与我极是相熟,我这消息绝不会错。”

“楚王去京城,这事儿便有几分意思了。皇上膝下无子,若真是病重到那个地步,自然只能在王爷里边选一个来承继大统了。你说,咱们楚王可算不算是头一个人选?”旁边的人话音里有几分激动:“无论怎么说他都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是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

“可不是还有豫王?”有人也凑了进来讨论着:“豫王也是皇上的亲弟弟。”

郑香盈听着这些人的讨论,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这大周要变天了不成?皇上病重,楚王进京,是觑着那龙椅奔了去的罢?一般王爷们没有皇上的圣旨,是不能私自进京的,否则有谋逆的嫌疑,楚王进京,不知是奉召还是自己去的。

豫王不知道去了京城没有?郑香盈坐在那里,心中有些不安,现在她的身份是豫王的义女,皇上亲封的郡主,若是楚王与豫王为了皇位的事情争斗起来,总怕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罢?她微微的将手捏紧了几分,这朝堂之争,难道还要波及到自己不成?

饭菜上得很快,可郑香盈却没有了吃饭的兴致,扒拉了几口饭,再也吃不下去。小翠吃了几口也直皱眉:“姑娘,这菜怎么有些甜味儿,吃了感觉怪怪的。”

方妈妈倒是吃得欢快,一边笑眯眯的望着小翠直点头:“你不是想到外边吃饭?不是嫌我煮的饭菜总是一个套路,现儿就如了你的愿。”

“妈妈,小翠觉得这世上的饭菜只有妈妈做的最好吃!”小翠抱住方妈妈的胳膊不住的摇晃:“妈妈就别生小翠的气了。”

郑香盈见了小翠这模样,“噗嗤”一笑,心中那丝烦恼才淡了些,勉强将饭吃完了,带着小翠去了苏州的夜市逛了一回,小翠见着好看的东西便撺掇着她买下来,等着回到宅子的时候,每人手里都蝎蝎螫螫的捧了一大堆东西。

“以后你们都喊我姑娘罢,别叫郡主。”回到园子,郑香盈便将钱参议遣来的几个人召集拢来:“我觉得喊姑娘更亲切些,你们大可不必拘束。”

“是。”几个人齐声应了,心中直赞这位郡主性格好,并不高高在上,十分和气。

郑香盈挥了挥手打发了她们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谓树大招风,现儿京城变幻莫测,自己怎么着也该低调行事。站起身来走到屋子外边,北风阵阵,刮得廊下的灯笼不住的在转着身子,里边的灯火也不住的在晃动,她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在晃个不停。

今年的年关该是个不同寻常的年关了,郑香盈望着天空里一轮下弦月,冷冷清清的照着庭院的树木,白亮的颜色和黑色的树影交织在一处,四周寂静一片,没有半点声响,显得格外萧瑟。站在走廊下看了一会子,只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心中更有几分担忧,也不知道这大周朝会不会大事要发生,但愿一切都安然无恙便好。

京城里的月色也很是冷清,到处都静悄悄的一片,清华宫里宫人们走路都尽量小心,以免弄出动静来打扰到皇上的安歇。皇上从秋天开始便病重了,身体状况十分不好,朝会已经改成了三天一次,而且即便是三天一次,也有好几次是不能上朝,只能是由陈皇后帮忙听些群臣的上奏而已。

“娘娘,是否要将承继之事交付讨论?”朝中有不少老臣见了这情况,心中忧心忡忡,真是担心许璟挨不过这一关,国不可一日无君,总得要提前准备。

“朕……身子……好得很,不用他们操心!”躺在床上的许璟见了皇后娘娘带回来的奏折,不由得龙颜大怒,抖抖索索的将那奏折扔出去老远:“他们这是在诅咒朕不成?这些人必有异心,快些都拉出去,统统砍掉!”

陈皇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请息怒,那些老臣们也是在为大周考虑。”她伸出手来抓住许璟枯瘦的手:“皇上……”她的脸贴着他的手,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热腾腾的滴在许璟的手背上,让他心中一阵难受。

闭着眼睛喘了喘气,他心中不住的翻腾着,老臣们的建议很中肯,瞧着自己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撒手走了,大周总不能没有国君。许璟心中乱纷纷的一片。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好转起来,就如正常人那般行走自如,能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可是一切都只是他的希望,他是好不起来了。

究竟是皇太弟还是过继一个侄子?许璟想了想,心中还是倾向于选自己的弟弟,侄子们都还年轻,恐怕还不够老练,大周这江山得要个老成些的人来坐才行。

“皇后,你替朕下旨,召几位皇弟进宫。”许璟脸上有一种决绝的表情,这一日总会要来的,与其到时候让几位弟弟兵戎相见,不如现在自己来选一个承继大统的人。

陈皇后抬起脸来,一双眼睛平静的望向了许璟,看不出半分旁的感情来:“皇上,臣妾遵旨。”

她站起身来,身上披着的华裘散开在地面上,就如一只孔雀的尾翎,在灯光下闪着神秘莫测的光彩,一点点的闪着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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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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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起风云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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