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西北探沙海
灿烂的阳光从敞开的茜纱窗户外边照了进来,郑远山望着一地金灿灿的碎点,有些喃喃自语的在说话,他不知道郑香盈有没有听清楚,但还是自说自话的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原来郑大少爷是想来讨要种薯的。”郑香盈笑了笑:“我这归真园里留的种薯不多,还打算要与荥阳知府联系,看看附近村子里有没有愿意种土豆的,若是有,便要派人去将种薯送过去。”
“愿意,我那庄子里正愁不知道种什么,还有郑氏的田庄里也等着种子下地呐。”郑远山听着郑香盈这般说,忽然就来了精神,双眼发亮的看着郑香盈,仿佛前边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金山银山一般。
“郑大少爷,你可真是想得美,你愿意,你们荥阳郑氏愿意,我们家姑娘愿不愿意将种薯给你们还是另外一回事儿。”小翠站在旁边见着郑远山一副美美的模样,心中就有气,自家姑娘那会子被他们欺负成什么样子?现儿有麻烦了,便腆着脸来找姑娘要种薯,这得多大一张脸!
郑远山被小翠一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望了郑香盈一眼:“许小姐,你这丫鬟似乎还没有改了那快嘴的毛病。”
郑香盈望着他微微一笑:“我很是喜欢她的快嘴快舌,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的丫鬟便已经足够,都不用我说多话。她说的便是我要说的话。郑家,凭什么认为我会白白的将种薯给你们去种?”
这话说得很是清楚,郑远山呆呆的坐在那里没有吭声,忽然间又跳了起来,指着郑香盈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被封了个郡主吗,就如此神气起来?你难道不知道楚王的军队已经打到许昌了,离荥阳还有多远?你一个豫王的义女还神气什么?不靠着我们荥阳郑氏帮你说几句好话,指不定连性命都难保!”
这几句话本是郑大太爷拍着桌子说的,郑远山昨晚在家里反复操练了好多回,模仿着郑大太爷的神情气度,心中十分愉悦。郑香盈,看你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等着楚王的军队打到荥阳来,他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去领了那军营里的将军来将归真园里边抢劫一空,让那郑香盈哭都哭不出来。
郑香盈见转眼间郑远山便如那斗鸡一般神气了起来,脸上几颗小疙瘩也油亮亮的发着红光儿,心中诧异,瞧他说得这般水流,看来在家里早已反复练习过了,这几句话该不是他能说出来的,想必是听了旁人发牢骚,被他捡了转述一遍而已。
这发牢骚的人,多半便是荥阳郑氏里的几位长辈,不管是哪一位,这都透露出了信息来,郑氏与起兵的楚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怎么会趾高气扬的说出到时候非得郑氏帮忙不可的话来?
“即便是叛军打进荥阳,我也用不着你们郑氏替我说话。”郑香盈朝着郑远山笑得风轻云淡:“说话可别说得太满,现儿荥阳可还是豫王的辖地,你这般张扬的说话,难道便不怕我去向豫王府告密,派几个亲卫过来将你捉拿了去?荥阳与洛阳隔得可不远,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也就三四个时辰罢了,而你所指望的楚王叛军,却还在许昌,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这远水愿不愿意救火还很难说。”
郑远山听了郑香盈的这话,身子一哆嗦,他本来就只是听郑大太爷说了几句,并不真正清楚前边的情况,现在听着郑香盈这般说,又觉得惊恐万状,生怕郑香盈真的去洛阳报信,那边会派人过来将他捉拿了去。
苍白着一张脸,郑远山抖抖索索的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朝郑香盈可怜巴巴的眨了下眼睛:“这话……这话是大伯祖父教我说的,不是我的本意。”
果然是郑大太爷,郑香盈轻轻哼了一声,瞧着郑远山那模样便觉不屑,他这样的人,真是标准的反派,都不用严刑拷打,马上便将背后的人抖了出来。瞧着郑远山那副孬种样儿,郑香盈挥了挥手:“郑远山,你去罢,我是绝不会将种薯给你们去种的。我不忍心瞧着那些租户们挨饿,会把种薯交给荥阳府衙,府衙里自会分配妥当,至于你们郑家能得多少,那便看官府统一筹划了。”
荥阳府衙里有专款是为灾年预备下的,早两年小翠还捐了十万两银票,这种薯和官府的救助款项一起拨下来,总怕荥阳百姓也能挨着度过这灾年。郑香盈瞧着门口一阵发愣,但愿老天爷发发慈悲,早日下点雨,也能补着栽些别的东西。正在想着这事,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一望,鲁妈妈已经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门口:“姑娘,许二公子带着人过来了!”
“许二公子过来了?”郑香盈吃了一惊,这位义兄此时不该是在洛阳与许兆安争权斗利得火热,此时过归真园来做什么?
“砰”的一声,郑远山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口里还不住的念叨:“香盈,你看在我们也曾兄妹一场的份上,帮我说说好话罢,我不想被捉进大牢里去。”
郑香盈瞧着郑远山那一副软骨头的模样便觉又好笑又好气,冲着郑远山带来的几个下人呵斥了一句:“还不快些将你们家大少爷搀了回去,我瞧着他这模样便心里不舒服,骨头软成那样,还要到我面前来称狠,他是皮痒了不成?”
这边才将郑远山弄了出去,一阵橐橐的脚步声,许兆宁已经出现在门口,身上穿着竟是盔甲,郑香盈见着只觉陌生得很,仿佛他一夜之间便改了形象一般。
“二哥,你怎么来这里了?”郑香盈站了起来,见着许兆宁脸上似乎有着一种忧伤的表情,心中暗自揣测,难道他是争斗失败,逃到归真园来避祸来了?可为什么焦大没有在他身边呢?这可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莫非焦大叔……郑香盈心中一惊,望着许兆宁几乎要喊了出来:“二哥,焦大叔呢?”
“他在洛阳指挥卫所,这两日代我理事。”许兆宁瞥了郑香盈一眼:“香盈,这次我过荥阳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郑香盈望着许兆宁,见他神色郑重,心中不由得慢慢的也跟着沉重起来,素日里她遇事镇静,此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二哥,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香盈。”许兆宁望着郑香盈,似乎顷刻间失去了控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睛里滴出了几颗眼泪来。他吸了吸鼻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了出了一句话:“之恒……他带兵追击北狄……失踪了。”
郑香盈的脑袋嗡了一声,她抬眼盯住许兆宁红红的眼睛,声音迟缓:“你究竟在说什么?失踪了?什么意思?”
“西北刚刚传来的消息,北狄人起兵入侵,大将军带领边塞将士齐心协力守住了玉泉关,之恒带了三千人马绕道从后边夹击北狄,可却忽然间断了消息,大将军派人去寻了半个月,也没见他的踪影。”
“之恒失踪了?半个月没有消息?”郑香盈愣愣的望着许兆宁,慢慢的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二哥,你只是骗我玩的。”
许兆宁心疼的望着双眼呆滞的郑香盈,将她的手捉得更紧,他真恨不能将她拥入怀里,轻声安慰她不要担心,还有他在身边,可是理智让他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只能默默的吸了吸鼻子,忍住眼中几乎要奔涌而出的泪水。
“二哥没有骗你,咱们耐心等着,或许过几日便有消息了。”许兆宁心里很乱,他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冲动的跑到荥阳来告诉她这个消息。事实上,他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有两日了,是焦大告诉他的,还特地叮嘱了他:“你千万要瞒着香盈,等有了之恒的确切消息再说。”
可是他没有忍住,翻来覆去两晚没有睡好,昨晚做了一个噩梦,见杨之恒满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捂着胸口对他说:“兆宁,你去荥阳告诉香盈,要她接我回来。”看了他一眼,杨之恒又殷殷的叮嘱了一声:“你务必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梦中惊醒,许兆宁满头大汗,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被子愣愣的想了个不停,眼前不时的出现杨之恒与郑香盈的脸,叫丫鬟起来掌灯一看,还是子时,外边月色正盛,可他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心中有一个强烈的愿望,他要奔向荥阳,去告诉郑香盈这件事情。
没敢惊动焦大,许兆宁喊了几个亲卫,一路纵马狂奔到了荥阳,可将消息说出口来,见着郑香盈是这样一幅神色,他忽然间懊悔了起来,他不该来的,他将这消息告诉她,只会增加她的痛苦,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帮助。许兆宁望着郑香盈一副失魂落魄的脸,心中十分难受,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没有遵照焦大的叮嘱,鬼使神差的跑到了荥阳来?
“我要去找他。”好半日,郑香盈才吐出一句话:“鲁妈妈方妈妈,去收拾东西,让福伯备好马车,我要去西北找之恒回来。”
这正和梦中杨之恒说的话一模一样,许兆宁心中一惊,赶忙扯住了郑香盈的衣袖:“香盈,你别冲动,外边兵荒马乱,你一个孤身女子,行走很是不便,暂且到荥阳等着消息,总会有消息传过来的。”
“不,我不能在这里等,我心里慌得很,十分难受。”郑香盈抬起眼来很是坚定:“二哥,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否则我还一直在傻等着之恒的来信。现在我不能再等了,之恒一定在那里等着我去接他。”
“香盈,你不要这样!”许兆宁的心里一阵阵绞痛,眼泪终于滚落了下来,眼前的郑香盈,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眼睛不再如往日一般波光滟潋,没有半分光彩,她脸上的神情让人见了有些惊悚,仿佛没有一点生气。
“香盈,还有大半个月你便要及笄了,再怎么样也该要过了你的及笄礼再走,母亲正在给你做及笄礼的准备呢,这可是你的大事。”尽管豫王妃并没有在准备郑香盈的及笄礼,或者她甚至不知道郑香盈的生辰是哪一日,可许兆宁还是搜肠刮肚的想出了这个理由来,希望能将郑香盈留在荥阳。
“没有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及笄礼又算得了什么?”郑香盈忽然痛哭出声,眼泪珠子滚滚的落了下来:“二哥,你不要拦着我,无论如何我也要去西北,他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你听,他在喊我的名字呢……”她的声音忽然柔和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听到了,之恒在喊我。”
许兆宁惊惧的望着郑香盈,就见她身子慢慢的倒了下去,直直的扑到了小翠的身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杨之恒箩筐立功
西北的天空一片阴霾,阴云积压在一处,沉沉的往地上压了过来,流云在天际走得飞快,风起云涌的变幻着各种形状。
玉泉关里一片宁静,只有关外的互市那边有了响动,牛嘶马鸣,吆喝声阵阵,十分热闹。快到春耕时节,关内关外的农户们少不得要来互市买些东西,刚刚开春,行商们也开始走动起来,因此这玉泉关外的互市十分繁荣。
众人正在做着买卖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阵阵马蹄之声,众人回头一看,便见一阵黄沙滚滚,有一彪人马正飞速往互市这方向冲了过来。
这阵仗太熟悉了,每年八月末九月初,北狄铁骑都是这样挟带着黄沙卷了过来,冲进玉泉关外的村寨大肆抢夺,有时还能冲进玉泉关里边去。互市上的民众见了那远处的烟尘,脸上一阵惊慌:“快跑,是北狄人过来了!”
互市上的众人赶紧转身就跑,摊位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只有那些牵着牛羊的村户舍不得撒手,牵着牛羊奋力往玉泉关那边奔去。玉泉关守城门的士兵远远的望见了北狄的兵马,一边招呼外边的百姓进城,一边派人去给镇西大将军报信。守在城头的副将手一挥:“快快关城门!”
“可是,互市那边的人还没有回来。”站在旁边的士兵有几分犹豫:“那边起码也得有一两百人,要不要再等等?”
“等等?你自己好好看看那黄沙烟尘,还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那副将眼睛一瞪:“互市上的人能跑得过北狄人的骏马?等着他们进城,北狄人也已经跟着进来了!你难道想要看着北狄人闯关,到玉泉关里大肆烧杀抢掠?”
士兵被那副将呵斥了一句,不敢反驳,下去传话,过了不久,就听着吱呀作响,厚实的城门慢慢的被合了拢去。这扇门就如一道坎,门里是生,门外是死,关城门的士兵趴在门上透过缝隙瞧着跌跌撞撞奔过来的一群人,眼中流露出同情与无奈的目光,他们深深的知道这扇门暂时是不会再为他们开放了,门外的那群人,只有死路一条。
镇西大将军带着几位副将登上了城楼,凝神往下一看,城墙边站了一群人,拍打着城门和城墙在哀号着:“快开门,放我们进去!”而他们身后,却有一支北狄人的精锐骑兵,粗粗估计约莫有五六千人。
“大将军,听闻你十分仁义,怎么这么多百姓在玉泉关外,你却无动于衷?”为首的北狄头领肆意的狂笑了起来:“你莫非是想要牺牲掉他们的性命不成?这事情若是传出去,那你大将军的声誉也很是好听了!”
镇西大将军的手紧紧的攥了一个拳头,脸上涨得通红,真刀真枪的上阵对仗他不怕,可北狄人竟然如此奸猾,拿了无辜百姓的性命来要挟他!此时若是开城门将那一百来人放进来,恐怕北狄人会跟着冲进城来,若是不开城门,又怕旁人说他罔顾民众性命,见死不救。
“镇西大将军,我看你你还是开城门罢!没听着那些百姓的号哭之声不成?”北狄首领显得十分快活,耳朵上的金环映着日影闪闪发亮。
“大将军,你先和他说话拖着时间,属下马上就去解救城下民众!”站在镇西大将军身边的杨之恒一抱拳,匆匆忙忙走下城楼,镇西大将军望了望他的背影,大声喊了一句:“之恒,回来,你不能去开城门!”
杨之恒转身朝镇西大将军微微一笑:“大将军,你只管放心,我即便是不开城门也能救那些民众!”
见杨之恒说得笃定,镇西大将军的心略微放下来了些,杨之恒这小子十分机灵,往往能想出旁人想不到的点子来,姑且让他去试试。镇西大将军按照杨之恒跟他说的,对着那北狄首领大喝道:“左贤王,你乃是我手下败将,北狄花了黄金白银才将你赎回去,败兵之将又如何能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镇西大将军,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你还提那事情作甚?今日我在北狄觉得无事可做,特地带了兵马过来,想到玉泉关这边打猎。”左贤王哈哈一笑,指了指身后:“我那皇兄说了,若是这边猎物多,他也准备带了大队人马过来瞧瞧。”
镇西大将军心中一凛,这左贤王可是话里有话,他的意思难道是北狄王也会领大军压境?那这玉泉关的兵马能不能抵挡得住,这可还是一个问题。西北边境每年春季兵力最弱,到了七月八月,朝廷才会陆续派来增援的兵马,现在的玉泉关只有五万兵马,若是北狄人派足了兵马,恐怕是支撑不了太久的。
“怎么了?镇西大将军,你怎么便不说话了?”左贤王的笑声肆意的随着二月的寒风传了过来,声声刺着人的耳朵,让人的心里一点点起了寒意。
“休得狂妄,你们北狄人便是来十万精兵,我们也不会怕你,放箭!”城楼左侧传来一声怒喝,大家转脸一看,就见杨之恒带着一百多士兵密密麻麻的站在那里,士兵们身后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大排箩筐。
这箩筐不是放在仓库里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玉泉关的士兵便开荒垦田,种些庄稼粮食,也能减少朝廷军政开支,镇西大将军因此还受了朝廷的表彰,说他精心竭力在为大周着想,将边关变成了塞外江南。因着要开荒垦田,这些农具自然也少不了,锄头箩筐都是足足的,没想到却被杨之恒搬到了这里。
城楼上万箭齐发,左贤王唬了一跳,赶紧指挥身后士兵后退几丈,退到白羽箭射程范围之外。抬头看了一眼杨之恒,他鼓着眼睛喊道:“这位小将军,你英勇善战,又何苦为大周卖命!我都和你说过,你来北狄,一个王爷是跑不了的,你怎么便这般死脑筋?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为何就不听劝告?”
杨之恒没有搭理他,只是吩咐手下将箩筐慢慢的用绳索吊了下去,城墙下的民众见了皆领会了意思,一个个快步跳进箩筐,城上士兵齐齐用力,一会儿便拉了一批人上来。
“之恒真是聪明!”镇西大将军见了大为高兴,连连点头,他身边的副将却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北狄的左贤王什么时候和杨之恒谈过?他这不是叛国吗?竟然私下勾通外敌,着实是个危险人物!”
“住嘴!”镇西大将军一声怒喝,伸手指了指左侧城楼上忙着拉绳子的杨之恒,脸上满是愤怒的神色:“你们竟敢怀疑之恒?他在西北这几年,为我大周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其心可昭,你们就听了那贼人几句话便怀疑他,究竟有没有一点是非曲直!”
镇西大将军一开口,几位副将闭嘴不语,心中依旧是妒恨不已,他们比杨之恒的资历都要老,可却没有杨之恒那般得镇西大将军信任,也没有那般升迁得快,还不是仗着有个郡主媳妇,镇西大将军要卖几分面子?
城下左贤王这边见杨之恒出了奇招,竟用箩筐来救人,也挥手让手下放箭,杨之恒冲箩筐里的百姓喊道:“不用害怕,将身子缩在箩筐里,将那快盾牌挡在前边!”
北狄人的利箭嗖嗖的扎在了箩筐上边,有些箩筐被扎得跟刺猬一般,镇西大将军在那里看得有些难受,这已经是最后一批百姓了,本来以为大家都能安全无恙,没想到还是有些人遭了毒手。
谁知箩筐拉了上来以后,里边都钻出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手里拿着盾牌挡在前边,在兵士们的搀扶下钻了出来,众人朝杨之恒行礼,感激涕零:“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镇西大将军瞧见那些盾牌,顿时领悟到了杨之恒早就做了准备,为了预防北狄人放箭,每个箩筐里都放了一面盾牌。这可真是心细如发,镇西大将军瞧着杨之恒,心中感叹,此子日后必是朝廷栋梁。
杨之恒拿起弓来,从箩筐上拔下一支长箭,手拉弯弓如满月,那支长箭嗖的一声朝北狄左贤王飞了过去,那左贤王赶紧拨转马头一闪,那支长箭直直插入他身后的一根旗杆里,只将那旗杆劈成了两半。握旗的那兵士唬得赶紧撒手,那面旗帜便倒了下来,软趴趴的躺在了地上。
出兵作战,尚未进城便倒了旗帜,这可真不是个好预兆,左贤王拧了拧眉头,脸无表情道:“拉下去,砍了!”
此时城楼上飘来杨之恒中气十足的声音:“多谢左贤王送的白羽箭,只是也太小气了些,方才这一阵子,才发了千支不到,下次记得多送一些过来!”
左贤王望了望城墙上的杨之恒愤愤的挥了挥手:“大军就地扎营,等着汗王过来再一起进攻,到时候看那大周人还敢不敢如此猖狂!”
回到军营,镇西大将军着实将杨之恒夸奖了一番:“之恒,你真是奇才也!”
杨之恒抱拳一笑:“将军过誉,保护百姓安危,本来就该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之恒只不过是尽了职责而已。”
镇西大将军见他不骄不躁,心里喜欢,朝他点头微笑:“这次我定要替你请奏军功,让你成为大周最年轻的明威将军!”
站在大帐里的副将们听了脸上都变了颜色,一道道嫉妒与羡艳交织的目光往杨之恒身上飞了去,明威将军乃是正四品的武官散阶,镇西大将军言下之意便是要将杨之恒提拔为正四品了。这杨之恒还得几个月才满十八岁呢,便是正四品的武将,如何不让人眼红!
第二百二十章决战西北探沙海
月夜沉寂无声,几点星子依稀在天空里闪着清冷的光,一个人躺在地上仰望苍穹的时候,这才发现天空很大很宽阔,无边无际,真是应了那一句诗:“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草草,草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杨之恒躺在草地上,身边是他那匹宝马良驹,脑袋不时的擦着他的衣裳,偶尔吃上几口草。它有些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何如此忧心忡忡,一副很不开心的表情。
杨之恒确实很不开心,差不多一个月没有收到郑香盈的来信,这让他心中很是忐忑,他知道郑香盈年前去了苏州,准备参加正月十四的赏梅会,可现在楚王已经在苏州起兵了,他不知道在这动荡的局势下,她有没有安然无恙的回到荥阳。
心心念念的想着她,闭上眼睛前边全是她,杨之恒在草地上翻了个身,感觉很不快活,这春夜里边的冷清,让他心中有一种深深的寂寞,他好想有她陪在身边,听她声音清脆的在自己身边说话。
微风轻轻吹着春草,也将一阵细小的议论声传了过来,不远处的帐篷那边的窃窃私语声钻进了杨之恒的耳朵,又是那些无聊的人在背后议论他了。他都能背得出来他们要说的那些闲话:“杨之恒不过仗着有个郡主老婆,现在又是豫王监国,大将军自然要巴结着些。”
“哼,他那媳妇也是个会做表面功夫的,听说她那郡主的封号还是因着给边关送了十万护膝才捞到的。”完全可以想见说话的那人眉毛眼睛已经挤在了一团,牙齿格格作响,大抵都快酸掉了。
“北狄来犯,咱们寸功未立,他却已经捞了一功了。”有人愤愤不平,语气十分不好:“不就是用箩筐把人拉上城墙吗,这有什么军功?咱们也能想出这主意来,只是他手快,就把这功劳给占了。”
杨之恒翻了个身,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就是有个好媳妇儿,你们只能眼红,气死你们这般眼红的家伙!一想到郑香盈,他心里边便美滋滋的,媳妇儿是郡主,自己可得要多挣些军功才能配得上她,这次北狄来犯可是个好契机,武将的升迁,不都是从征战里来的吗,怎么着自己也要抓住这机会。
北狄汗王果然领兵来了,只不过并没有像镇西大将军预料的领了十万精兵,可能是粮草跟不上,他只领了五万兵马,与玉泉关的兵力差不多旗鼓相当。镇西大将军虽然不敢轻敌,可心中究竟还是放松了不少,五万对五万,他还是有六成胜算的把握,只是现在大周内部动荡,楚王起兵讨伐豫王,朝廷对于边关注意不多,粮草也不能及时跟进,若不是去年还存储了些,恐怕此时边关已经告急了。
二月中旬北狄汗王还只是小规模的进行骚扰,两方只是互相挠了挠爪子,可二月二十五那一日,北狄汗王忽然发起了对玉泉关的进攻,他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一门火炮,开始轰起玉泉关的城楼。
或许是北狄的工匠功夫还不到家,这火炮的威力并不是很大,轰上墙头也只是轰掉了几块砖头,并未出现大规模的砖石塌陷的局面,只是若是每日持续用炮轰,恐怕日子久了,城墙也会有些吃不住。镇西大将军一面安排人手修补城墙,一边召集众人商议:“看来这北狄人是有备而来,当今之形势十分严峻,你们说说看,该如何抵挡?”
杨之恒心里激动得砰砰直跳,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他大步走了出来,拍了拍胸膛:“大将军,末将愿意领一支兵马,绕过玉泉关,袭击北狄的后方,咱们前后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那汗王定会以为咱们大周朝廷增援了兵马,又怎敢再停留?”
镇西大将军看了杨之恒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微微一笑:“之恒,好样的,有胆色!”这杨之恒机灵伶俐,每次都是冲锋在前,没有畏惧,真是天生的武将。镇西大将军当即便给了杨之恒三千人马,命令他从东方出发绕道去攻击北狄后方,旁边有两名副将见杨之恒说得轻松笃定,以为这是一件好差事,也站出来请命要去攻击北狄后方。
“既然你们也有这主意,那也给你们三千人马,从西边绕道去罢。”镇西大将军点了点头道:“要主意互相配合,千万不要因着抢功而提前动手,破坏了这全局计划!”
“是!”那两位偏将也抱拳领命而去,镇西大将军又与剩下的将领协商了一番,明日如何对北狄人进行夹击,来个瓮中捉鳖。“北狄人定然以为我们不敢出城,只要杨副将他们到了后方发了新号弹珠,咱们便冲出城门发起进攻!”镇西大将军一手按在地图上边:“咱们是以逸待劳,还怕这些远道而来的疲软之师不成?”
“末将谨遵大将军调配,明日一定冲锋陷阵,勇往直前!”众位将领早就摩拳擦掌要与北狄人一战,现在分配好了任务,各自领命而去。
杨之恒点了三千兵马,先吩咐他们吃饱喝足好好睡了一觉,晚上子时便领着他们绕着从东边出发,急急奔赴北狄后方。从校场出发的时候遇着了那两位副将,也在整装待发。杨之恒与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两人撇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杨之恒压着心头的火气,淡淡说了一句:“若是两位将军对我杨某人有意见,觉得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还请在这一仗后指出来,但明日的进攻事关重大,还请两位将军不要意气用事!”
两位副将听了这话,有几分尴尬,转过脸来道:“杨将军过虑了,我们有哪里会对你有什么意见,只是方才我们两人正在说闲话,没有见着杨将军罢了!”
瞧着两人满嘴的借口,杨之恒也不搭理这么多,指着他们的战马道:“两位将军,你们的马嘴里为何不塞上东西,马蹄为何不穿上袜子?”
两位副将听了这话皆是一愣,瞧了瞧杨之恒的坐骑,再看看他身后的士兵们的坐骑,马的嘴里都含着一根棍子,蹄子上全绑了帕子袜子稻草之类的东西。两人面面相觑,瞧了瞧自己带的军队,依旧是马掌亮闪闪的在那里。
“既然是偷袭,便不能让北狄人知晓我们过去了。”杨之恒平心静气的解释道:“马若是嘶鸣起来,那便不是会让北狄人知晓?虽然我们的骑兵不多,马蹄踏在地上,还是会有一定的声响,若是给马穿上袜子,那便不会这般响亮了。”
两位副将一听,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心中暗道这杨之恒果然还是有些小聪明,赶紧吩咐下去,将坐骑打点好,各自带了兵马分了两路绕道往关外而去。
第二日的清晨天上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北狄士兵们还正在睡梦中的时候,忽然就听一声炸裂之声,在还没有明白什么情况的时候,就听四周叫喊声阵阵,马的嘶叫声直直闯入睡梦之中。
玉泉关的城门大开,里边潮水般涌出了大周的将领与士兵,手里拿着武器朝北狄人的军营扑了过去,北狄在外警戒的士兵见势不妙,赶紧发出警报,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大周的骑兵已经旋风般到了阵前。
“快些保护汗王!”左贤王是第一个走出帐篷的,见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涌上了大周将士,不仅仅是前方,便连自己的后方都涌出了不计其数的大周将士,心中吃了一惊,莫非大周来人增援了不成?
左贤王翻身上马,抄起自己的大刀,转身吩咐亲卫:“尽力保护汗王突围!”
此时北狄将士也都清醒了过来,大家迅速拿了武器上马应战。北狄人骑兵居多,这一点占了优势,居高临下拿了武器一通砍杀,也给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左贤王拿着大刀在最前边左冲右突,带领了一队将士掩护着北狄汗王往旁边小路败退而去。
“追!”杨之恒远远见着左贤王耳朵上的金环闪闪,心里知道那边肯定有大鱼,一只手拿了长枪,一只手握紧缰绳追了下去。那两位副将见了,唯恐被杨之恒抢了大功,也赶紧跟着追了过去。
那小路是北狄人很熟悉的一条路,但是对于大周士兵来说却很陌生,左贤王领着兵马护着北狄汗王跑得很快,左拐右拐,分明似乎就在眼前,可转瞬却又没见了踪影。杨之恒与那两个副将带着一批兵士快马加鞭的追赶了下去,可依旧没有用处,追几个山头以后,只见眼前一片黄沙,半个人影也不见。
“杨副将,咱们回去罢。”那两位副将叹了一口气:“你也该听说过这北狄的沙海,若是不熟悉地形的人,进到里边去恐怕是难以回来了。”
这北狄有几处叫沙海的地方,里边全是茫茫黄沙,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走到里边兜兜转转很难绕出来。很多人因着不熟悉地形,到里边绕了些日子,没有干粮和水,便渴死饿死在路上,沙海到处都能见着白骨残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杨之恒眯着眼睛望了望前方,一片黄沙漫漫,似乎无边无际,不时有旋风扬起漫天沙尘往脸上扑了过来,砸在脸上有些疼痛。“你们准备回去?”他转脸看了看那两位副将,见着他们都是一副害怕的表情,他轻蔑的一笑:“那你们回去罢。”
两位副将望了望那片沙海,叹了一口气:“杨副将,我们也不是故意吓唬你,不少人进了沙海就没出来过了,我们还是回去罢。”
“谁愿意跟随着我去闯下这片沙海?”杨之恒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便自己追不到北狄汗王,也要先将这沙海探个究竟,以后与北狄兵戎相见的时候,便不会如此轻易的将敌人放走了。
转身望了望自己带来的士兵,杨之恒见不少人脸上有恐慌的神色,可也有不少人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你们准备怎么办?我不强求,想跟着我走的便走,不想跟着我走的便跟两位副将回去!”、
杨之恒的手下沉默了一阵子,有一百多人走到了杨之恒身边:“杨副将,我们愿意跟你去沙海探上一探。”
“如此甚好。”杨之恒只觉豪气如云,朝那站在身后的士兵一抱拳:“各位兵士,还请将你们的水与干粮留给我们,我们带足东西便好上路!”
跟着杨之恒与那两位副将追下来的士兵差不多有一千来人,大家皆屏声静气的望着杨之恒在马上的身姿。杨之恒高大英武,初升的日头投射下来的光芒就如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儿般。站在那里瞧着他,只觉姿容熠熠,仿若天将战神一般,只可俯首不可仰视。
众人都将自己剩下的干粮与水交给杨之恒的手下,不一会便收集了一大堆,用几匹马驮了粮食,一百多人都翻身上马,朝那些士兵抱拳告别。两位副将瞧着杨之恒带兵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油然升起惭愧之心:“我们与杨副将,确实很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