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军人自有妙计
第二天,张淼回来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气迎面袭来,客厅地板上零零落落有几个空酒瓶,不过阳台上的最集中。
张淼走到阳台,全是空瓶。
“天呀噜,这两个小家伙,把我两打啤酒给消灭殆尽了?”
她正震撼地嘟哝着,忽地,心中一紧,立马跑到了莫萝的房间。她战战兢兢地掀起了被子,发现只有莫萝一个人,观察了一下她,衣衫还算整齐。
她终于舒了口气,走出客厅时,才看见蜷曲在沙发上的江晨。
江晨一米八几的骨架子,让他谁在只有一米五的沙发上,的确挺折腾他。
张淼有些心疼,但还是去拍醒江晨。
江晨迷模糊糊地醒来,眼睛只半睁着。
见他半睡不醒的样子,张淼有些哭笑不得,连拖带拽地把他赶自己的床上。
江晨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大姐的床里,隐隐约约地,听到水的沸腾声和断续的切菜声。
江晨头痛欲裂,艰难地走到厨房。
他身子撑在厨房的门边,对着张淼的背影,问,“大姐,你早上才回来吗?”
张淼没有回过头,一边搅拌着汤锅里的汤,一边回答,“嗯嗯,昨晚大家玩得太晚了,索性就在酒店住下。餐桌上给你们俩煮了解酒汤,你先喝了,然后赶紧去洗洗澡,整身酒气,臭死了。”
江晨闻得出是羊肉汤,嘴巴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只“哦”了一声。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江晨见张淼还是在厨房里忙活。
江晨擦着头发,又走到了厨房,身子倚在门上,这次是对着张淼的侧面问,“你昨晚不是单位聚餐吧,她来了是不是?”
张淼拿刀的手顿住了,她终于肯正面对着江晨,“你这崽子,真是有孙猴王的火眼金睛啊,还是被你发现白骨精了啊。”
江晨才不肯被她的好话糊弄,继续说,“姐,你和她的事,你一直都在规避,这次怎么松动了?还和她一起留宿酒店。”
张淼放下了刀,她对江晨戚然地笑了笑,“前几天,莫萝小妹问了我一个问题,让我无言以对。”
江晨略感狐疑,“什么问题?”
“为什么爱情和梦想不能两全?”话毕,张淼又拿起了菜刀切辣椒圈,切着切着,幽幽地,说了一句话,“为了避开她,我逃到了这里,可是终究逃不过对她的思念。”
张淼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江晨没有必要多说什么,于是他擦着头就走开。
莫萝是被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吵醒的。
她打开的微信,满眼有关“新年快乐”的祝福一下充斥了她此刻衰弱的神经,莫萝没有逐条回复,因为大多是群发的。
她仅仅回了老爹老娘的,调研老师的,大林的,最后在“玉山脚下”的群里吼了一声。
“莫萝,除夕夜你干嘛去了,怎么不见人影?”(罗嘉琪)
“都龙那儿,过年有没有越南风味?和越南离这么近,你都能去越南过年了吧。”(严欧)
面对这些问题,莫萝有些郁闷,自己要是说和江晨喝了一整夜的酒,到现在才醒来,屁点儿年味都没闻到,肯定又得炸锅。
严欧是最不愿意提到江晨的,上次的事,他还真生了自己几天的气;而罗嘉琪呢,要是知道江晨的准确位置,难保不会借着照顾自己的名义杀过来找情郎。
所谓吃一垫,长一智。莫萝这次是打死也不会说实话的,上次的余震还没过呢,要是自己再作孽,玉皇大帝也保不了自己。
几番思量,她觉得还是走为上策。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于是,莫萝把手机当烫手山芋一样,立马丢一边。
这事暂且算蒙混了,神经一放松,她终于感觉到了宿醉后的头痛以及迫切的尿意。
她捂着头,向门口喊,“大姐,麻烦来扶我一下……”
这时,江晨正拿着遥控器,百无聊奈地转着台,听到这急切的喊声,便走了过去。
莫萝看见来的是江晨,略感局促,问,“大姐呢?不会还没有回来吧?”
“回来了,不过又就出去了。”江晨想到张淼只管拎着羊肉汤去找情人,又把这个疯丫头丢给自己,心里就不是味儿。
而这个回答,对莫萝说,显然是一个灾难。难道自己得叫江晨带自己去尿尿?
她光想都头皮发麻,然而,要是再不去放水,自己肯定得尿裤子。
在一个男人面前尿裤子?莫萝觉得那画面太美,自己不敢想象。
经过一番纠结的心理斗争,最终她选择顶着发麻的头皮,弱弱寻求他的协助。
“那个,麻烦你带我去一下洗手间。”
江晨原本觉得这没什么的,然而他却看见了她憋红的小脸,听到了她羞赧的语气,他才意识到男女有别的问题。
江晨无奈,暗忖:在这方面,果然女的比男的敏感。
“那我去推轮椅来。”江晨的语气,也有点不自在了。
然而当江晨转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她拉住了。
他转过头时,她正仰着头,神色窘迫。
“快来不及了,你将就着就抱我去吧,求你了……”
既然她这么要求,不用去推轮椅,江晨再乐意不过了,于是就毫不含糊地一把抱起她,长腿迈了三四下就到了洗手间。
莫萝拼尽全力憋到他出去之后关上门,当尿完的时候,整个人总算松了下来。
然而,自己的一身酒气又让她郁闷了。如果张淼在,这很好办,然而,现实很骨感,现实是只有江晨在。
莫萝一边左想右想,一边坐在马桶上刷牙。
张淼为了方便莫萝,就把她的洗漱用品放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平时莫萝抡着轮椅进来,她随手就拿出来刷牙洗脸。
待刷完牙,洗好脸时,她悲催地得出一个的结论:只能忍着一身酒气直到张淼回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江晨敲了门,“你好了吗?”
莫萝手掌撑着洗手台,单脚站了起来,慌忙地穿好打底裤,弄好裙摆后,她匆忙地应了一声,“好了!”
“那我进来了。”
“嗯。”
江晨开门时,莫萝身子有些艰难地倚在洗手台上,神色有些促狭。
江晨装作没见到,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正底下身子去抱她时,听见了她软软糯糯的声音,“那个……其实你可以把轮椅推进来的……”
“我嫌麻烦。”
这句言简意赅的话飘进莫萝耳朵时,她已经被江晨一把抱起。
不过,被这样抱过了两次的她,感觉已经没那么局促了。
“你要回房里还是呆在客厅?”
“客厅吧!”
于是,江晨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她调整好一个舒坦的坐势时,江晨就给她端来一碗汤。
“这是大姐做的解酒汤,喝了,头痛会缓解点。”
“哦,谢谢。”
莫萝接过汤,正好口渴,一口就喝了一大碗。
“你饿不饿?厨房里热着饭菜,还有羊肉汤。”
江晨还没坐下,大概是想一鼓作气地给她忙活完。
想到这儿,莫萝觉得要是她说等会再吃,应该就没得吃了吧。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向他点了头,虽然自己其实没什么胃口。
江晨很快就把全部菜端了出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最后拿来了两套碗筷。
莫萝看了一下大钟,竟然已经两点半了。
看着另一套碗筷,莫萝随口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吃饭?”
“之前没胃口。”
边说着,他长手一伸,就把餐桌那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利落的坐了下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甚是流畅,一气呵成。对此,莫萝不得不暗暗佩服。
两个人“汤足饭饱”后,江晨在自个儿在阳台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而莫萝在客厅百无聊奈地看重播的春晚。
“要不出去玩玩?今天好歹是春节。”
听到江晨的提议,莫萝一双琥珀色眼睛立刻焕发了琉璃般的光彩。因为腿脚不便,她已经半个月没有沐浴在户外的阳光下了,然而正兴奋的时候,她闻到了自己身上浓烈的酒气,眼中的光芒立刻黯了下去,也丧了一脸。
江晨把莫萝这一起一落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不过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就是起身就走的事,她却能纠结老半天。
“那你到底出不出去?”江晨语气虽然不至于不好,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没办法,大过年的,留守边疆就算了,好不容易轮休,还得看护病人,自己现在没有摔门出去,一了百了,就已经很好脾气了。
莫萝先不回答,勾勾手指,示意江晨走到她身边。
江晨皱着眉,警惕又狐疑地走到她身边。
“怎样?闻到味儿没?”
江晨是闻到了味,一股子酒气,而且因为时间久了,还有点发酸。
“我去,臭死了,你干嘛不去洗澡?”
莫萝白了他一眼,“我要是能自己洗,谁愿意窝着发臭?”
这一听,江晨不服了,“你摔的是腿,又不是手,难道你是用脚洗澡的吗?”
莫萝一听这话,就来气了,“我总算明白什么叫狗嘴吐不出象牙了!”
骂完,她还不解气,顺手就把靠在腰肢后面的沙发枕头抽出来,用力向江晨砸过去。
江晨倒是眼疾手快,一把就接住了沙发枕头,同时还给莫萝抛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莫萝当场气结。她心里一边咒骂江晨祖宗十八代,一边想伺机再丢一次,然而江晨虽然对着自己得意地笑着,但身体完全处于戒备状态。
就这样,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一来一往地用眼神轮番挑衅,大概过了两分钟,两人的眼睛都开始发酸了。
再坚持了半分钟,两人实在顶不住了,几乎同时眨了眼,然后难受地各自揉眼。
江晨揉眼那会儿,眼睛余光透过指缝,瞥见了莫萝一双琥珀色眼睛微含泪光,不知怎地,自己竟然生出了点恻隐之心,尽管自己很清楚,那泪光只是跟他瞪眼睛瞪出来的。
而莫萝呢,低头揉眼时,身上发酸的酒气一下子灌进鼻腔,让她心情顿时到达郁闷的高峰,经过不到几秒钟的情绪调动,莫萝一双大眼睛里已经满含泪光,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讨厌,讨厌!一身酒臭,只擦身子才不顶用,我要淋浴,淋浴!”
莫萝这突如其来的又哭又怒的模样,一下子就让江晨慌了心神,他没见过女孩子这副情绪失控的模样,更没应付过,而且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确有些欺负她了,不管怎样,她现在只是个行动不便的小姑娘。
“你……你别哭了,我有办法让你淋浴。”
江晨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声音又低又柔,带着他声线里特有的磁性。
莫萝突然发现,原来他的声音和莫峰的一样好听,不过莫峰是沉静的,而他是明朗的。
因为研究着他的声音,莫萝已经停止了抽泣,但并没有做任何回应。
江晨以为自己这话不够见效,立马又殷勤地继续说,“在部队里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不小心断手断脚的海了去了,宿舍条件不好,大热天的,没空调,一身臭汗的时候,我们就算打着石膏,照样淋浴。”
这一段话的时间,倒是让莫萝的思维从声音的领域转移到语言理解领域。
她抬起头时,江晨看见她一双眼睛微带琥珀色的微光,那是她眸子里的琥珀色被泪水打散了。
“石膏里面不会进水吗?”莫萝颇为担心地问。自己是学医的,她知道石膏进水后,细菌容易滋生,然后就有可能会感染发炎,或者让石膏变软,然后就得重打……
见她肯说话,江晨紧绷的神经松了不少,说话就更殷切了,“‘军人自有妙计’,保证你湿漉漉地洗完澡后,石膏还是干爽爽的。”
既然他这么胸有成竹,那就信他一次?莫萝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