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煌鸣寺有个独特的建筑,就是登上寺庙的两条路中,最奇特的一条:直通煌鸣寺的九百九十九阶阶梯

师傅说,每个信徒带着心中所愿前来,九百九十九阶阶梯,走过的不只是路,还有七情六欲红尘俗世,每走完一阶就放下一丝执念,最后才能找寻到一处六根清净之地。

顾笙歌一口气跑上阶梯,待将心中所藏着之事全部发泄完后,才悲伤的发现,还剩下四百多阶。只得认命的埋头继续登阶梯,等终于踏上最后一阶时,顾笙歌深刻的理解了师傅的话,这九百九十九阶梯走得她现在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顾笙歌并没有拐进寺庙里面,而是左转走过一条清幽小路,终于在豁然开朗处,寻到一处清净之地。

顾笙歌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到石凳处开始烹茶,而是拔出弯刀,轻踏几步,练起了刀法,刀刀卷起一阵刀风,引得落叶纷飞,岁月静好,犹如世外桃源。

“本想着今日可以讨来一杯茶小酌一番,可眼下只能亲自烹一壶了。”煌鸣寺的空藏大师缓缓走来,顾笙歌听见声音,便收了刀走了过来,双手握拳,行礼道:“师父。”

空藏大师点点头,说道:“楼兰刀法,讲究力度速度和爆发,方才你所施展的,虽然有着平时的力道和速度,但却多了一丝尘气。”空藏斟满了茶,拿起一杯,递给顾笙歌,慢慢问道:“可是有心事。”

顾笙歌接过茶,清饮一口,入口竟带有一丝苦,顾笙歌不解的看着师父。只见空藏大师抬起另一杯茶,道:“有心事烦忧,多半是在该选择时无从选择。”顾笙歌笑道:“弟子心思师父已然看透,却不知,这结该如何解?”

“这个结,你其实早就已经解了”空藏大师笑道,拿起茶杯“从前东泽帝带你来到这里,希望我能收你为徒,你嫌山上太过冷清无味,当时摔了我一个杯子,扭头就跑。”顾笙歌不好意思的说道:“弟子知道师父名声在外,多少人挤破头只为能得到师父一句指点,可弟子那时年纪还小,自然不想被拘着束着,师父不会记仇到现在吧”

空藏大师摇摇头,“后来我问你,世人皆想与我煮茶论教一番,为何你却转身跑开,你说你不懂世人所求,只想随心而行。”

“随心而行。。。”

空藏大师放下茶杯,“佛曰有所得必有所失。”转身离开“今日这茶已经品完,各中滋味,还需你慢慢体味。”

顾笙歌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良久,登时心中一片了然。

身为一国公主,自当要肩负起楼兰和楼兰百姓的安危;身为子女,该独当一面了。至于那些踌躇不前的选择,随心而行便好。

顾笙歌回到王宫时,一个人静静的去了东泽帝的书房。盛玥听说三公主回来了,正在皇帝的书房,便匆匆赶到书房,当盛玥来到门口时,顾笙歌已经离开了书房

盛玥连忙问道:“阿笙和你说了什么?”

东泽帝脸色深沉肃然,久久才开口:“阿笙说愿意嫁过去。”

“什么!”盛玥满脸不可置信,呆在原地,随即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摇着头说:“不会的,你是不是和阿笙说了什么。”

东泽帝没有回答,脑海中想着与顾笙歌的对话:

“参见父皇。”顾笙歌静静的跪在的地上,

“与奇渊和亲的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东泽帝淡淡的开口,

“知道。”

东泽帝默了半晌,“阿笙,你可怨父皇。”

“父皇,女儿知道自己身为一国公主,自然要为楼兰考虑。”

东泽帝听到顾笙歌这句话,半晌才开口道:“好,下去吧。”

“父皇”,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为什么”

东泽帝抬眼望着顾笙歌,只听见顾笙歌激动的开口:“为什么父皇对大哥和二姐都很好,对我却总是冷着脸,严苛至极”

“为什么父皇不喜欢我”

“为什么父皇要我从小面纱世人,从不让我出现在公众场合,极力隐瞒我的存在”

安静了一会,顾笙歌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样,苦涩的问道:“父皇竟如此讨厌我吗?”

“不是。”

“难道楼兰局势不稳?”

东泽帝蹙着眉头,“阿笙,朝堂之事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一个国家既不可能一步登天一撅而起,也不会一瞬间土崩瓦解的。”

“那是为何?”顾笙歌问道,

东泽帝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顾笙歌自嘲的一笑,说:“是儿臣不知礼数冒犯了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和亲的事,父皇决定就好,儿臣没有意见。”

东泽帝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出声,最后说了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顾笙歌正准备转身,突然东泽帝又开口,“望月节的射彩,你去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这是在弥补心中的愧疚吗?顾笙歌在心中自嘲的笑道,转过身,恭敬地行了礼:“谢父皇。”

而后沉默的退到了大殿外,轻轻靠在墙上,手指亲亲抚摸到后背,脑海里想着很久以前因为贪玩,不小心触摸到的藏书阁的机关,看到的那本楼兰皇氏的秘史;想着前几日沐浴时,背部隐隐浮现的黑色图腾;想着望月节阿湛温柔的眼神和正静静躺在自己怀了的那枚玉佩。

盛玥不知道是怎么走到顾笙歌宫里面的,她一路上都像没了魂,直到顾笙歌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才清醒过来,“阿笙,你告诉母后,是不是你父皇逼你了。”盛玥激动的拉着顾笙歌,“你放心,有母后在,谁都不能带你走。”

顾笙歌抱住盛玥,忍了许久的眼泪缓缓落下,“母后,没人逼阿笙,这是阿笙自己的选择。”

“你当真要离开楼兰,离开母后?”盛玥一边边的问着,她现在心疼得要命,她的宝贝女儿不久后就要嫁到遥远的奇渊,她怎么舍得。

“母后,这是女儿身为公主的使命啊。”顾笙歌泣不成声,“什么使命,母后只要你开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盛玥快崩溃了。

“母后,”顾笙歌含着泪倔强的说道:“我已经长大了。”

盛玥心疼的摸着顾笙歌的脸颊,“阿笙,在母后眼里,你都是小孩子,母后不需要你长大,母后只想你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母后”顾笙歌瞬间红了眼眶,“阿笙也想嫁给阿笙喜欢的人,但若阿笙因此让父皇为难,让楼兰陷入险境,阿笙怎能心安。”

“胡说,阿笙若不愿,母后一定拼尽全力阻止。”盛玥敲了敲顾笙歌的头,

两人抱着哭了许久,“母后别哭了,女儿要嫁人了,这是好事。”顾笙歌止住了眼泪笑着说,盛玥看着面前的小女儿,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楼兰嫁公主可是大事,东泽帝下了皇令,宫里便紧张的筹办起来,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但仍有人安安静静没有声响。。

比如平日里上蹿下跳的顾婉迦,此刻正安安静静的窝在宫中写写画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选这条路的话,虽然有利于逃跑,但毕竟地处奇渊交界处,时常会有奇渊的人巡查,但这另一条地势又凶险了些。。。”

比如平日里看热闹不嫌大,随时随地都要搞事情的顾太子已经接连三日醉倒在酒楼中,他生气但又无奈,生气他不能阻止他的妹妹远嫁他国,无奈自己身为太子却没有本事阻止他妹妹远嫁他国。

比如顾笙歌,她时常发呆,手中还攥着一枚玉佩,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阿湛,她想起那天阿湛的话,她想了想当时阿湛的问题,她愿意吗?愿意的吧。可为何她当时没有说出口?不愿意吧,可阿湛于她来说却十分重要。

正当她苦恼不堪时,突然想起师傅话来。

他与她有相遇时的欢愉,有相伴十年的默契,看过了山河永慕,走过了雪月风花季节变化,但始终走不到一起执子之手,何谈与子偕老。

可能这就是世人说的有缘无分吧。

也罢,从答应和亲那刻开始,便再无痴念再无自我了。

半晌,顾笙歌轻轻一笑,突然觉得,今天自己真像一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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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未散尊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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