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平凡蓝天》
天边的火烧云一片连着一片,红色霞光的缝隙中是一丝淡蓝。
钻石一般虚幻的蓝色,它近乎于空白,它是上天的眼睛,它凝望着地上匍匐着的众生。
红发背靠着石头,坐在原野高处,右腿前伸,左腿蜷在身前撑住脑袋。
女孩。。不,少女已经出落得很漂亮,身体曲线充满青春的活力和弹性。
她怔怔地望着夕阳西下,思考着是否有曾有过类似的时刻,她坐在这里,她看着夕阳下山,她。。。
伸手。
举到眼前。
白皙食指上戴着深绿的琥珀指环。
天与火是她这一脉的敌人。
大地森林是她永远的后盾。
超凡者。
现在的她就是世人眼里的超凡者,某种意义上的神。
在这个时代拥有力量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这不仅仅是一种强制的暴力,更是一种影响力,隐形的权能。
换句话说。
权柄。
凌驾于世俗权力之上的权柄。
隰赠与她指环。
赠与她力量。
赠与她看见新世界的机会。
掌握自己的命运,对他人生杀予夺,追寻真理。
永恒。
真理。
多么诱人的词汇啊!简直有如xingyu一般难以抗拒。
凡人的心性驾驭得了这样的力量吗?
凡人。
平凡。
当年那个乡下女孩是谁?
那个面容模糊的男孩是谁?
我当然记得。
那个约定。
金色的花朵。
我都没忘。
“怎么了?”
一个高大的阴影走到红发少女身后。
“在想你的朋友吗?”
“。。嗯。”
红发偏了偏头,稍稍犹豫,还是答应了一声。
我在想他?
是吗?
人的心思是多么纷繁多变的东西,谁会一直想着同一件事情呢?
不可能的,注意力总会被其他东西吸引,人的精神,执念比自己想得要脆弱的多。
比如。。
红发下意识地看向手上的指环。
——《平凡蓝天·三章二节》
当法夫尔劫掠者的暴徒踏上故乡的土地,红发正在林间小屋过生日。
女人的头发微卷,飘飘荡荡有种奇妙的漂浮感。
红唇轻启,抿了口香甜的红色酒类,施加过巫术的甜味弥漫在舌苔上。
她的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乡下女孩的影子。
四处游历多年,魔法的力量已经融入了她的骨髓,融入了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她看见这个世间的丑恶,她深悉罪恶的本质,了解人心的欲望,也明白了幻想的无谓。
她成年了,却是以和凡人不同的方式。
凌驾。
是以强权者的姿态,以征服者的视角。
是猎人,以绝对的武器进行狩猎。
红发的女人生于这个最糟糕的时代,却恰好处于最棒的那个阶层。
她理解了这个时代黑暗凄惨的事实,可那是不同的。
那是与凡人了解世界不同的过程,她从未受难于这些肮脏的特质。
之前被她深深恐惧的城市已经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
——是的,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施暴者,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
我需要施法材料。
我需要实验对象。
很正常,不是吗?
所谓正义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我行使的即是正义。
因为。
我是超凡者。
红发不是温和的隰。
她的某种性格内核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点点被激发出来,这样的心性对于一个强者而言可以说再适合不过。
反过来讲,也就没有了做人的资格。
这可不是贬义,她的思维已经开始向着合格的里世界住民转变,在此之前,还需要更多的尸骨和他人的牺牲来促成自己的成长。
今天,专程赶回来看望自己的老师。
“我的朋友。。”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隰坐在对面,丑陋的脸上露出类似局促不安的表情。
隰是温和善良的林间巫女,这十年来红发从未见过她有任何的恶念恶行。
“是想。。想。。”
“想要见到你那位朋友吗?”
“不想。”
“是啊,果然是想见。。你说什么?”
“是我听错了吗?我的朋友。。”
“不想。”
红发的女人放下酒杯,嘴角抿着,嘴唇显得有些薄。
“呵呵。。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伙计。”
“可是。。你以前睡觉的时候都念他的名字。”
“那是以前。”
“才过了十年。”
“已经十年了。。隰,人是会变的。”
女人的面容渐冷,并且迅速变成隰从未见过的样子。
——物理意义上的。
“。。你的身体!”
“啊,这个?”
女人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里簌簌地有什么东西在掉下来。
“一次失败的炼金实验而已。只是从那以后,想要行走人类社会就需要适当掩饰了。”
“这玩意儿像是泥一样敷在脸上去,一不当心就会落下来。。。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长裙之下隐约可以看见,女人的双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等足类动物的鳌肢。
“好了,言归正传,我这次回来找你的确有要事。”
“我的实验达到了瓶颈,我需要上等的材料!”
“如果有一颗充满土木精灵生命的剧毒心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玻璃杯轻轻放在桌角,里面的红色液体一阵摇晃。
空气变得莫名安静。
“你。。懂我意思吧?”
——《平凡蓝天·七章十二节》
夕阳西下。
红发的女人在晚风中裹紧身上的衣袍,站在林间小屋前,抬头看向那天空。
蓝色仍旧只有一点点,它晕在红色边缘,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的背后是屋子的廊道,深黑的过道中有棕红色的血迹一路延伸出来,墙角过道处还放着打补丁的娃娃。
那是隰曾经为她亲手做的娃娃。
这家伙,意外的心灵手巧,和她那蒲扇大小的手,正方形的肥壮身体不怎么搭调。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红发的女人笑了,断断续续,一如哽咽。
她的左手位置已经被巨大禽类的爪子代替,里面抓着一颗仍旧在跳动的强韧器官。
心脏是很重要的器官。
嗯。
所以没有了它基本就会死。
这一点,哪怕是对超凡生物来说,也基本成立。
嗯。
所以为什么不反抗?
明明要死了。
哪怕没有用,也应该反抗一下的吧?
“真是。。受够了啊。”
“已经厌倦了。”
红发斜靠在木制门框上,后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林子将夕阳的光芒筛过一遍又一遍。最后只剩下斑驳的圆形光点,重重叠叠,重重叠叠。
“有哪里搞错了吗?明明只要态度强硬一点,就可以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
“我做错了?”
“伪造的恶意,伪造的故事,伪造的现实,我已经受够了。”
“为什么我要在这种像是安排好的剧本里遵循命运?”
“小时候钟情的男人往赴战场。”
“被拐卖,被收养,被授予魔法。”
“呵呵。。这些现在都还有什么关系呢?”
“天空之下,有什么是永恒的呢?”
“啊,连我自己都是这样浮动的生物,拒绝执念的无赖。”
“平凡!”
“凡物!”
“毫无价值!无论怎么努力,最后还是要消亡,要死。”
“我只是。。不想成为平凡中的那一个,成为牺牲品。”
女人重新站直身体。
“我没有错!”
“我没有。。。”
——《平凡蓝天·九章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