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值与不值
开席后柴雨晴接客的任务完成。
刚吃了几口饭,灵堂那边锣鼓响了起来,姐妹俩双双放下筷子跑进了堂屋。
锣鼓声声,跟着掌坛跪跪拜拜。
后面一干堂兄堂姐表兄表妹也在敬着孝道,看起来倒也热闹。
柴雨晴总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她似乎忘记了上辈子错过了什么。
“她不值得!”
“她值得了!”
突然两句大声吵闹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是了,是大姨和爹在吵架。
上辈子,也是因为这么值与不值的事,两人就大干了一场。
柴满山说齐应莲这么年纪轻轻死了,却干得这么热闹,又是狮子又是电影,还坐了三十桌,觉得她值了。
之所以值了,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要拖两个娃,还不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是什么样的,到自己死的那一天会成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或许还没有这么热闹。
而大姨说不值,是说她年纪轻轻就死了,人生才刚开始,还没有享到福。
“她死是我害死的?还是我虐待死的?”柴满山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跪着的柴雨晴连忙跑进了屋,上前拉着柴满山的手劝说道
“爸,您别说了,您和大姨是误会”两个人想要表达的观点不一样,结果闹得吵了架。
这之后,大姨和自己家就断了往来。
“她嫁到你家还是好好的,才这么年轻就死了,你难道没有责任?”柴雨晴在旁边劝说,结果大姨还要捅一句。
这话谁听谁难受。
“她还没嫁到我家的时候就是一个气管炎了,这是娘家带来的毛病……”柴满山自然不甘示弱。
越吵越凶!
“你们别吵了!”外公走过来劝着大姨:“人没了谁都伤心难过,这事你也不能怪满山,病了他也出钱医了的……”
确实如此啊!
一个劝大姨,万氏就拉着柴满山离开这个房间。
“又不是我害死的,我已经尽了我的力了……”坐在别一个房间的地上,柴满山双手捂脸,泪水喷涌而出。
“爸,您别哭了!”上下两辈子,柴雨晴看到了父亲的无助:“爸,外公是明白人,他不会怪您的;我妈是自己没有福气,没人会怪您……”
“怎么了,这是?”师公听说大姨和爸爸吵了起来连忙过来安慰。
“去吧,你去灵堂去,这儿有我看着呢,乖孩子。”师公对柴雨晴道:“没事,你放心。”
将爸爸交给了师公,有师公劝说,柴雨晴放下了心。
对大姨,柴雨晴是没有好感的。
哪怕她是本着心疼妹妹而言,难道她不知道现在活着的人最是痛苦吗?
虽然爸爸和妈妈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寻常夫妻,时不时的也会吵架会红脸。
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看似平静实则心底已是千疮百孔,这时候的他需要安慰而不是去剥伤痕。
大姨就是这么个人,明明知道你有伤口,却还要撒点盐。
这种只顾自己说得出的亲戚,柴雨晴倒是不稀罕。
想着上辈子,自从这一夜之后两家就断绝了来往。
换一个心善心好的大姨,想着姐妹俩没妈,也该多多照顾,她完全就没有。
或者,怕这一家人攀附着她了吧。
在这个物质贫乏的年代,有一个富亲戚是很骄傲的事,有一个穷亲戚就怕拖累了。
吵架的事总算被平息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电影前还坐了十来个年轻人,柴雨林眼睛早就睁不开了,柴雨晴却是静静的看着那口棺材发愣。
没妈了,前后两辈子,这事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随着她的重生,有多少能改变呢?
饶是这般,她还是没能看透这其中的悬念。
天刚亮就发丧了,大人们告诉她,这次要哭得更响亮。
柴雨晴放声大哭,那是一种情绪的宣泄。
棺材落土,然后是拔针掩埋。
一个人,一抔土。
入土为安,这就是一辈子。
在新坟前,烧着一些纸制的青狮白象的灵房子,熊熊的大火燃了起来。
尘埃落定,人客渐渐散去。
柴雨晴看着堂屋里供奉着的灵凄苦的笑了。
供灵,就是供的一个牌位,花花绿绿的糊了一张桌子,一早一晚都会舀上三碗饭端过去摆好筷子。
殊不知,这在上辈子简直让柴雨晴吓得不轻。
进进出出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灵桌,生怕会有什么鬼从里面爬出来。
爸爸和阿婆去山上干活了,姐妹俩就坐在大门前的懒王凳上不进屋,因为队上的人还吓她:说你妈就在那个灵桌下。
这事儿,柴雨晴记了一辈子。
或者说,那个邻居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逗着孩子玩玩而已。
可是,他们高估了孩子,因为孩子们根本分不清哪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们只会害怕。
这一次,当再被告知说妈就在灵桌下时,柴雨晴连回他的心思都没有,拉着妹妹的手直接进屋。
将堂屋里五瓦的电灯泡拉亮。
“阿婆和爸爸都忙,你烧火我做饭。”柴雨晴对妹妹道:“我们不能给他们添负担。”
这一晚上天黑才回家的万氏和柴满山闻到了菜香,惊讶的看着灶房里的两个孩子。
“都成小花猫了,快来洗洗脸。”万氏心里发酸拉过柴雨林道:“今天真是乖了。”
“阿婆,姐姐煮饭炒菜,我烧的火。”小丫头被表扬很是高兴,仰起个脸眼里闪着晶莹的光茫。
“雨晴也长大了,懂事了。”万氏摸着柴雨晴的头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娘,我去挑点水了,水缸见底了。”挑起水桶踩着月光还要去挑水。
“明早再挑吧,天都黑尽了,看不见了。”万氏心疼儿子:“今晚就洗碗和热点洗脚水,用不了多少了。”
“阿婆,爸,您们给我们买一挑小水桶,我可以挑水的。”柴雨晴记得上辈子就是这样,买了小水桶姐妹俩先还抢着挑水,那股新鲜劲儿后就相互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