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
再依依对谢南城言行举止间散发出来的轻蔑气息不以为然,她的思绪被“谢家祖宅”占据,虽说不曾亲眼见识过,但对它可谓耳熟能详。
那是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欧式风格花园别墅,最初由一位法国领事建造,占地也没有现在广阔,后来领事回国,就把它低价转让给开银楼的中国朋友,也就是谢南城的太爷爷谢瑞福。
谢瑞福接手别墅后,又砸上一大笔银子,对花园进行扩充,还另建了风格配套的佣人房和车库,接着举家迁入其中。
也正是因为这些老历史,让谢南城他奶奶和他爸在那动荡的十年里没少吃苦头,即便后来按照相关政策物归原主,可伤了身心的谢奶奶对它也是不闻不问。
直至八十年代后半期,因为谢南城的母亲程宇槿非常喜欢那里静谧雅致的环境,他爸谢志霖就将它彻底修缮一番,并还原了老照片上的布艺和家具……
举凡相识的老人都说,谢志霖爱惨了青梅竹马的程宇槿,大费周章只为博得不爱笑的爱妻一笑,更有甚者调侃他们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周幽王和褒姒。
可就是那么一个宠妻无度的男人,最后竟亲自开车撞死了自己的妻子,没人说得清所以然。
谢家祖宅,一座由谢家血泪史浸染的老建筑,却也成为谢家的象征,让她住进那里,代表谢南城承认再依依为谢家下一代女主人?
或许真正的再依依的确喜欢那里,但她是个冒牌货,虽说窃得人家身体,却没有承接人家癖好——那种历史悠久,戏份超多的老屋,通常都是灵异故事最佳展开地点,谁知半夜起床,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撞上妖魔鬼怪?
不过沦为寄居蟹的家伙,是没资格挑三拣四的,所以再依依只能保持沉默。
这时,谢南城突然急打方向盘,雨天路滑,仗着他水平高手把稳,安全的停靠在路边,烦躁的按两下喇叭,吐出一句:“该死!”
心动明显过速的再依依双手捂住胸口,目光从前方的护墙转到后面的柏油路,没发现车也没看到人,不由从人性角度出发,分析谢南城此刻的行为:根据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可以确定谢南城和再家结了梁子,大有对再家进行打击报复的势头,可碍于“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好主动出击,只能选择迂回战术,针对再泊钧夫妇的命根子换心术后恢复中这一特点,打算活活吓死她,以期快捷有效的瓦解再家二老的精神世界……
啧啧,真要那样可就要让他失望了,因为文主任私下跟她讲过,她胸膛里这颗移植来的心脏十分强健,不会那么轻易就停止跳动……偷眼瞥向谢南城,量身打造的手工西装搭配个性定制的真丝衬衫,是他平日喜欢的扮相,风度翩翩的,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衣冠禽兽啊!
不忍直视,移开视线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个熟悉的东西,忙转回头看过去,那是一枚从谢南城袖口滑出来的心形吊坠。
尽管那坠子随着谢南城烦躁的抓乱头发捋到后面的动作而摇晃不止,可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它,苏缇恩的死亡被警方定性为“自杀”,其实呢,要追究背后的真相,她应该算作死于“他杀”,元凶就是这枚将她拴在谢南城身边三年的吊坠。
如今,它重新回到谢南城的手腕上,那些她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的荼蘼花纹闪着诡异的幽光,一如她坠楼那晚看见的情景,感觉有点邪门,但更邪门的还是谢南城的所作所为——那个眼高于顶的非我族类,怎么会把这条“因为掉价而随便丢给她的破链子”缠绕在自己手腕上?
何况,披着资本新贵外皮的谢南城,骨子里却是个封建遗少,还是个买卖人,随身携带从横死的家伙手里扒出来的东西,不觉得压点气么?
脑子渐渐糊成一坨,眼珠本能的追随那幽光转动,转着转着,感觉心脏好像被一只鹰爪突然掐住,并逐渐施加力量,尖锐的痛楚迅速扩散,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她四肢百骸,再依依低下头按紧胸口,咬牙硬挺。
而坐在一边的谢南城,见此情景,竟从容地拿起一包烟,抖了抖,直接用嘴叼出一支,细长冰冷的眼睛瞟着在痛苦中挣扎的再依依,嘴角诡异的勾了一下,拿来打火机点燃,将打火机和烟随手一丢,双腿闲适的分开靠向椅背,开始悠哉悠哉的吞云吐雾。
他这举动对于再依依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疼痛的间歇又开始纳闷:她记忆中的谢南城并不嗜烟,而此刻烟盒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还不止一盒;再看他食指中指夹着烟,动作娴熟,表情陶醉,一副欠揍的老烟鬼模样,真是士别三日变成土鳖!
在谢南城一口气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再依依终于缓过劲来,浑身虚软的她没闲心分析谢南城这么做的原因,她只想知道:“你怎么把它戴出来?”
谢南城闻声侧目,眉头不悦地皱起,目光里蓄满嫌恶。
不过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再依依并没有留意他的表情,兀自盯着吊坠,喃喃继续:“你对缇恩……”
这一次,再依依的话被谢南城冷声打断:“呵——”不怕烫的用手指直接掐灭烟头,狠狠丢开:“在我看来,你从小就被隔离豢养,理论上来说,理应保留部分纯真,但常言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见遗传那玩意有多强大——仔细想想,像再泊钧那种道貌岸然的老狐狸能生养出什么好犊子?”
实在有够刺耳,再依依想喝止谢南城的谩骂,但他不给她开口机会,并抬高嗓门:“你爸口口声声说你只要一有机会,哪怕天上下刀也要往我那儿跑?哈!现在不过是下了一点小雨,比起刀子可是差得远了,滚出去,让我亲眼见识一下你那‘奋不顾身’的强烈‘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