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骚扰
在周宜南低头查黄医生的坐诊时间时,背上突然落下一记掌风,沾在衬衫上的汗水再次覆在后背上,一阵粗糙的声音划过,“小周,早。”
周宜南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紫薯放在嘴里咀嚼。
周宜南所在的单位是平时不被重视,需要成绩时拿出来溜溜的尴尬存在,做的是慈善事业,对于唐士双来说,却是一帮退休老领导凑在一起延续在职威风的角力场。
他是这幢大楼机构的一把手,在统一领导下两部门联合办公,虽说是联合,可从他平日里对周宜南所在的单位趾高气昂的态度来说,卑贱无名是他对周宜南单位的注脚。
即便是被组织部统一划拨款项补助周宜南他们吃饭,可跟他坐在一桌上,他眼睛背后的光,都写着两个字——“收留”。
早餐倒是色香味俱全,可是有他在的地方,多好吃的东西都味同嚼蜡。
“早啊,唐校长。”
“哎呦,脸红扑扑的。”
唐士双刚在位置前站定,厨娘小莫姐忙走到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头已经捧着一晚热腾腾的肉面。
“嗯。”周宜南胡乱将碗里的面条吧拉完,起身就要将碗放回厨房。
出来的时候,唐士双笑眯眯地看着周宜南,“慢点,不急,都湿了。”
周宜南强作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消弭,他又补充了一句,“从内湿到外了。”
“你说什么?”
周宜南任由笑意僵在嘴边,脑袋像是放烟花一样,唐士双穿着POLO衫,人模狗样的,说着没人会笑的黄段子,享受着自给自足的意淫。
唐士双坐下,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样子十分可恶,小莫姐走出来,笑道,“小周今天是怎么了,我刚才跟你说了许多话,你也没有听见。”
脑海中炸出的烟花迅速陨落,周宜南被小莫姐饱经沧桑的脸拉回了现实中,她想,自己不过是个打工仔,可是唐士双呢?他的势力深不可测,要不然也不会在担任老年大学校长的这十年中,屡屡被投诉,屡屡升了待遇。
“是啊。”
周宜南不走心地回了一句,在隐秘又尴尬的氛围中,上了楼。
回到办公室后,总算将与黄医生见面的时间确定下来,周日,周宜南必须做一次横跨了五年的复查。
办公室大约有二十平米的大小,前后排列着四张桌子,蒋副主任在入门的第二张,单位还有一位从重要岗位上退下来的老同志,辅助他们日常的工作。
周宜南的桌子摆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基本上一举一动,都会被坐在后方的领导看见。
所以每日的早到,基本上是常态,周宜南喜欢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可是在家里,安逸到一应俱全的地步的设计,会让周宜南忘记了自己是身陷苦难之中。
八点四十分左右,蒋欣瑶到了办公室,她今天倒是来得出奇的早,以往不迟到个四十分钟,似乎都对不起她身为办公室副主任的身份。
“早啊,蒋姐。”周宜南笑着说。
“早,今天送完女儿去上课就顺道买了点菜,可真是累人。”
蒋姐应该算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可为人处世很放的开,所以即便包裹了浓烈的怠惰意味,听的人也不会太深究。
“是啊,春天就是这样的,犯困。”
即便是在一个连编制都没有,工资又十分微薄的清水单位,周宜南谨小慎微的性子,都将她困在了黑沉沉的天井里,她不允许自己出错,连忙将热水给她倒上,又坐回了座位。
临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周宜南才知道,蒋姐的女儿向宁宁会来.
怎么说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一大桌子的人围在一起吃饭,除了周宜南和蒋姐之外,都是唐士双的人,不管是出于恶意的打听还是讨唐士双高兴,有些话也就跟着起来了。
更不用说,蒋姐是一个单身母亲,三年前闹得很大的离婚案,在老年大学那群人的口耳相传之中,越发扑朔。
“你女儿来了吗?”
饭桌上,唐士双拿着筷子拨弄菜,若是碰上他不喜欢的,跟土拨鼠拱地一样,往下再插入一些,挑了下面的肉上来。
周宜南看到他这一副山大王的做派,简直觉得恶心。
“十二点五分才下课,过来也要走好久了。”蒋姐一边说,一边优雅地夹菜。
“宁宁现在很大了吧?”
说话的是胡姐,唐士双的极致擦鞋人,说话做事都带着笑意,可都是些缺乏营养的台面话,听多了,耳朵也酸。
“六年级了。”
“六年级,也该有十几岁,也发育成大人了吧?”
周宜南的心咯噔一下,发育这两个字从唐士双的嘴巴里吐出来,总是带着猥琐的意味,周宜南偷偷看了眼蒋姐,她还是在优雅地夹菜。
“是啊,像个小大人了,在班里都坐到最后面去了。”
装傻是技术活,虽然蒋欣瑶早就看透了唐士双的嘴脸,笑着应对这一点本事,就已经是周宜南做不到的了。
等到宁宁来的时候,大人们故意表示出来的呵护又充斥了一段时间。
唐士双又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说道,“宁宁,来,坐到叔叔的身边来。”
可不是嘛,若是在从前,唐士双必定要霸着三个位子,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右手边多了一张椅子,宁宁轻松地走过去,周宜南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蒋姐脸上的阴霾。
“今年已经六年级了吧?”唐士双说着,又翻搅着盘里头的菜。
“啊。”
向宁宁的身上有着一股稚嫩的少女气息,包裹在她成熟的外表之下,想必更能够让唐士双这样的男人心有痒意,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周宜南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变得肮脏了起来。
“那可以哟,看起来已经十分成熟了,怕是班里头有许多小男生在追求你吧。”
一桌的人跟着笑,除了周宜南之外。
即便是蒋欣瑶这样的身段,由于编制内和编制外的地位悬殊,她总是要委曲求全一些,淡淡地说了一声,“也没有啦,班级里头比他高的同学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