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回 不速之客
()太宗……莫非,他全都知道?他只是不明说出来?
这太出乎武宁初的意料了。
自己帮助太子跟他的两个兄长相争,这些事情,太宗究竟知道了多少?
不过……唯一值得武宁初庆幸的是,太宗就算知道,现在他还是根本都不想理。甚至,他还要利用自己,来帮太子。
可是作为帝王,他又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一个过于强大,到威胁皇帝地位的太子,又怎么可能是他要扶持的呢?
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现在那个文文弱弱,看上去丝毫魄力都没有,势单力薄的太子。
太宗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才这样做的。
莫非……是房玄龄的谋反之心?又莫非……是杨妃仗着吴王,也在旁边虎视眈眈?
“是的,我知道了。”
武宁初小心翼翼地点着头。太宗凝视了她一会:“这段日子,朕不可能放你出去。你可明白?”
武宁初再明白没有了。无论是太宗的脸面,还是杨妃的脸面,都不可能使太宗的话出尔反尔。
她又点了点头。
“那就好。”太宗站了起身,从武宁初的面前绕了个弯,走出了厢房。随即,厅堂里那一个尖细的小太监声音传来:“圣上?回甘露殿?”
“书房。”
武宁初有些诧异。太宗虽然来过一阵,可这时辰还早,若说是例行地去甘露殿也只能算是晚了一点而已。可是这么早就去书房——武宁初知道,自从李治封了太子之后,还是像以前一样,有大把的时间是跟着太宗的,而不是回东宫的。
原来,这两父子之间,也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武宁初思忖着,看来太宗对李治倒是十分上心,这不禁使她感到一丝欣慰。
以前的决定,应该是正确的吧。
案几上,是剩下的那半碗棕黑色的茶汁,里面还浮起着一些没有灭掉的泡沫。马三娘将它收走了。
太宗一走,夜很快便深了。窗外,院子外面,一个更夫敲着更钟走过。在平时听来,有些刺耳的声音,今天却觉得尤其平淡,或许是外面巡逻的金吾卫,脚步声一直不停所引起的吧。
武宁初在卧榻上翻了个身,心中思忖着,不管是什么时候才能解除软禁,其实对她来说,门内门外都是一样的。
唯一有些担心的,便是了无痕了。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地从她脑中瞬过——刘歧跟了无痕,怎么看怎么像是同一类人。或许,刘歧可以救得了他……
而且,以刘歧的身手,要偷偷潜入内侍局,短暂停留一段时间,也并不是难事。
心下打定了主意。刘歧啊刘歧,果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突然,心中一动。
莫非……介绍刘歧给她认识,又让他们之间有一个相识相知的过程,这一切,都是李淳风在幕后隐隐安排?
一念过后,武宁初的睡意全无。一个晚上,连续翻了好几个身,却丝毫都睡不着了……
半个月之后,软禁的命令还是没有解除。
眼看便到了中秋。内廷里面来来往往的太监一下子少了许多。有亲人的差不多都告假去了。反而是掖庭的宫娥,倒是极少出去的。这些人的亲人,大多远在千里之外,有些也音讯渺茫了。
知道宫里每年都有赏月,可是今年,马三娘连提都没有跟她提过。武宁初思忖着,大概是马三年怕她听到这个,而想到自己软禁在寝宫,而伤心了吧?其实自己倒完全没有什么介意的,反而是上次上元节面对那一众的嫔妃皇子,有许多的不自在。
这一回,反正她也软禁着,缺席也正令她乐得清闲。
况且,一到这种日子,在封地的皇子也一个个都回来了。虽然李承乾和魏王李泰都不可能再进长安,可是那些嫔妃的儿子——阴妃的儿子李佑,和杨妃的儿子李恪,那些人,会给他好脸色看么?不来找她麻烦就已经不错了吧。
“武才人,外面有个金吾卫要见您。”马三娘的声音传过来,武宁初抬头,吃惊地瞧了她一眼。
一股怀疑从她心底油生起来。金吾卫不好好在外面守着,怎么来屋里见她了?何况半个月之前,她要坦白的都已经全向太宗坦白了,那一阵都不见金吾卫来,现在金吾卫还来做什么?按日子算,现在金吾卫那边的调查都已经结束了,要调查也该调查金吾卫才是呀。
“请他进来。”人来了,武宁初也没有不见的道理。何况,她还想知道这蹊跷的金吾卫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阵很重的脚步声缓慢地迈了进来。一声玄色的盔甲绕过了叮叮当当的门帘子,进入了武宁初的视线。
武宁初目光一看清他的脸,差点一口水喷在地上。
“扑哧……”她猛地笑了出来,努力记住面前人的样子。因为,这恐怕是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他这么穿。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还不是圣上的旨意。”他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声。伸出手,从怀中掏了一掏,一封黄色的卷轴从胸前拿出来,放在了武宁初的桌案前,“给你的。”
武宁初惊讶了一瞬。伸手打开卷轴一看,更是愣了一愣。
一卷明黄色的布匹而已。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空空白白。
武宁初用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人。而他,正吃力地脱去身上的盔甲,露出了一袭灰色的,熟悉的道袍。
武宁初打量着,看来如果不上朝,他在自己府中的穿着,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一根簪子插起高高的发髻,下面就是一身扔在大街上都毫不起眼的灰色——这才是李淳风吧。
他躬身,坐在了武宁初面前的一张坐塌上,熟练地盘起了双腿。
武宁初见过刘歧的坐姿,见过了无痕的坐姿,都是跟她混熟之后,喜欢一条腿荡在坐塌下面的。可是李淳风,他始终是那个坐姿……或许是打坐什么的坐多了,已经习惯了这样,又或许是他就喜欢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