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花老爷
走出了老林子,铜县就在眼前,老烟锅把他们送上官道,就准备告别。
朱婉晴想着回来时可能还要赶时间穿这林子,就让老烟锅呆在铜县等他们办完事一起回去。
老烟锅以铁匠铺有活要忙拒绝了。
朱婉晴再三恳求,说是回来给双倍的钱,并且老头在铜县的吃住她都包了。
老烟锅的铁匠铺其实这两年一直不景气,因为世道太乱,打农具的少了,而私造兵器又是违法的,所以当听到价钱翻倍时,他还是心动了,这一趟足足赚了以往半年的收入。
朱婉晴特意找了铜县最好的酒楼悦来楼作为下榻的地方。老烟锅虽说家里条件不错,但都是用命挣的辛苦钱,他其实也是穷苦农民出身。
第一次进悦来楼这种县级酒楼,老烟锅就表现出土包子进城的感觉。在老林子里他的确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可在这喧嚣的县城里,老烟锅就彻底两眼抓瞎了。
“客官,您打尖还是住店?几位啊?”小二见朱婉晴汪启他们虽衣服脏了点,但料子绝对是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这赶路人脏点也十分正常,于是就热情接待道。
“住店,吃饭,给我们开四间房。”朱婉晴并不伶啬花钱。
“哟,对不住了,现在只剩三间客房。”小二说。
朱婉晴想了想,三个男人两间房应该够了,就开了三间客房。
小二将朱婉晴往楼上引,老烟锅穿着一身臭烘烘的皮袄子怎么看都像是个扛活的苦力,他正欲跟上前去,却被另一个打杂的拦住了。
“老叫花子,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打杂伙计拿着扫把就把人往外赶。
“你骂谁叫花子呢?”老烟锅眼一瞪,大声吼道。
在悦来楼大厅吃饭的人不少,且全都被他这么一嗓子给吸引了过去。
“这位是和我们一起的,让他上来把。”朱婉晴对伙计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伙计见状赶紧向老烟锅赔不是。
“狗眼看人低,什么东西。”老烟锅似是觉得收到了莫大的侮辱,恨不能拔枪出来把那悦来楼的招牌给打烂了。
众人看老烟锅这身打扮还能来这儿吃饭住店,不免还是有些好奇心的,有人议论许是赖子赖上了有钱人。
这话偏不巧就被老烟锅听见了,他的性子,能忍下刚才伙计的行为已是很克制了,如今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了。
老烟锅二话没说拔出燧发枪来,里面已经装上了火药弹丸。
“娘的,刚才是谁在嚼舌头?”老烟锅提着枪就冲声音来的方向那桌走去。
其他客人看见这老家伙手里有枪,纷纷撒丫子就跑,那桌的人更是吓的屁滚尿流,纷纷躲到了桌子底下。
“给老子出来!”老烟锅上去一个个把他们揪出来。
“哟,这是干什么呀,这生意还让不让人做了!”掌柜的见状哭丧着脸边拍大腿边说。
老烟锅把枪指着那桌的四个人,依次让他们重复刚才那句话。
“快说,那老东西准是赖子赖上有钱人了,就这句,一个个说。”老烟锅不依不饶,今天非要把那人揪出来不可。
汪启正欲下去劝解,朱婉晴一把把他拦住了,“放心,出了事有我兜着呢,让老家伙出了这口气吧。”
老烟锅从第一个开始,逼他重复刚才那句话。
“那老东西准是赖子赖上有钱人了。”此人有些口吃,并非是他。
“那老,老东西准是赖爱爱子,赖爱,爱,上有钱,钱,钱人了......”第二个是结巴,刚才也不是他。
“内老儿东西儿准是赖子,赖上有钱的主了。”第三个满嘴京片子。
“那就是你了!”老烟锅压根就没给第四个人说话的机会,压下击锤就准备开枪了。
“大爷饶命啊,他结巴是装的。”最后一人都吓尿了。
朱婉晴看着楼下老烟锅的表演差点没笑晕过去。
掌柜的方才已经差人去衙门报案,悦来楼是当地的纳税大户,同时官家也持有他家的股份,所以一听说有人在悦来楼砸场子,那衙门的人出勤速度是相当的快。
“快快放下武器,释放人质!”不一会儿,衙门的官差就到场了。
老烟锅以前虎惯了,跟人火拼玩命没怂过,可那都是在乌苏里江边上,在深山老林子里,打死打伤也没人管。现在这可是县城的大酒楼,他还没怎么着呢,官兵眨眼功夫就到眼前了,而且这些兵卒清一色大明造长杆燧发枪,比他火力猛多了。
老烟锅行走江湖几十年还没吃过这瘪,咋办?投降吃官司?还是走上不归路同归于尽?这也犯不着啊。
老烟锅看了眼朱婉晴,似乎是在求救,你不是公主吗,赶紧帮帮忙啊。
朱婉晴见再僵持下去恐怕真的要出事了,就带着汪启一起下了楼。
官兵领头的是一名卫所校尉,论级别其实还没张小虎高。
“你们是什么人?”校尉见这几人不逃也不慌,很是怀疑。
“老先生是和我们一起的,刚才发生了些误会,请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朱婉晴说道。
“哼,行个方便?你当你们是谁啊,也不打听打听这悦来楼是谁的营生,敢在这里闹事,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校尉说道。
“我们初来乍到贵宝地,的确不知道这是谁的营生呢。”朱婉晴倒想听听是哪路的神仙。
“哼,我告诉你,这酒楼是我们铜县花......唉我犯得着跟你交待明白吗?既然你们是一起的,那就都锁了带走。”校尉手一挥,示意手下拿下这些人。
张小虎见状立即一步上前挡在朱婉晴面前,他用刀柄轻轻撩开上衣衣角,露出腰牌来,这招还是他在琅城时跟沈良学的,那种亮身份震撼人的感觉还是很爽的。
“大明锦衣卫校尉,张小虎。”那人读了一遍,张小虎原以为他们会大惊失色,可人家却一点都不吃惊,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锦衣卫来这干嘛?有公函吗?”那人似乎并不买账。
他两虽都是校尉,但锦衣卫毕竟是皇帝直属的机构,他一个地方卫所的校尉按理应该矮一截才是,但这人却毫不在意。
张小虎是万万没有料到这招会不好使,难不成是这人不知道锦衣卫是干什么的?
朱婉晴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这位差官息怒,我等并非有意为难刚才那几位客人,只是我这位老人家平日里在林子里野惯了,第一次进县城难免收不住脾气,多有得罪的地方,我给掌柜的赔不是便是。”
说着,朱婉晴拿出五十两的银票来递给掌柜的,说道:“这十几桌没买单的我赔给您,您看够吗?”
掌柜的一见五十两,立马转忧为喜。
“够,够,唉,这其实都是误会。”接过银票后,掌柜的反倒帮起朱婉晴他们来,毕竟做生意的都是讲究和气生财。
“误会?我不管你们是咋回事,拿枪指着人就是犯了法,带走!”那差官命人去把老烟锅锁了。
“住手!”汪启大喊一声,走上前来。
“你是......”校尉见此人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毕竟这几个月来汪启是沧桑了很多,脸有些脱相,头发也白了,认不出来也正常。
“他拿枪指着人是有违法度,但毕竟是对方先口出不逊,挑起事端,双方都有责任。况且他也没有伤人,就这么抓人未免太草率了。”汪启毕竟也是当过县令的,断起案来有理有据。
“你哪儿的啊?再废话连你一块儿绑了!”差官一把推开汪启。
“等等!”朱婉晴其实早就看出了那人的用意,就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
“诸位辛苦一趟不容易,这些银子就给兄弟们打些酒喝。”说罢朱婉晴把银票暗暗塞进了那差官的衣袖里。
“你这是贿赂,我可以抓你。”那人淡淡说。
“我又没求您办事,怎么能教贿赂呢?那糟老头子你要抓便抓去,省得再给我惹麻烦。这钱啊就是我犒赏兄弟们的。”朱婉晴说道。
“嗯,还算是上道,说说吧,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差官问老烟锅。
“他们说我是赖子,来讹人来着。”老烟锅说到此事气还是不打一处来。
“那你到底是不是赖子?”差官问的等于是废话,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他呀就是我的一个老伙计,邋遢惯了,难免被人当成那混吃食的乞丐。”朱婉晴故意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说。
“那就不是喽?”差官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把那四个人按寻性滋事罪抓起来!”手下立刻当着老烟锅的面把那四人统统抓起来带走了。
“官家慢走。”那校尉临走时,朱婉晴还不忘打声招呼。
“对了,锦衣卫是咱们自家人,在这花老爷的地界上,有事招呼一声就成。”差官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向张小虎交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