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凉弃子
中平六年(189)八月初,颍川郡鄢陵县城内,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在床榻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韦尤茫然地打量着眼前这处陈设古旧且充满药草味的房间,始终是难以相信他会从21世纪穿越到东汉末年一个叫韩尨的人身上。
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一幕幕,他从一个普通的业务员做起,渐渐地有了自己的公司和事业,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
韦尤平时比较喜欢附庸风雅研读古文诗词,他还有一个业余爱好就是惊险而又刺激的攀岩。不料这次竟是一时失手坠落山崖,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却是见到了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场景。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韦尤变得平静了下来,终于是接受了这个不是梦境又更甚梦幻的事实。
他起身摸了摸脑袋,清晰地疼痛感映射出似曾相识的记忆。
韩尨幼年之时丧母,不久他的父亲韩统续娶颍阴姚氏为妻。起初姚氏视年幼的韩尨如己出,可是自从她第二年生下次子韩蒙,便逐渐地改变了对韩尨的态度。
可以说,韩尨的童年就是在姚氏的算计和责打辱骂中度过,原本聪明伶俐的他渐渐地变得孤僻乖戾起来,自然也没有少招家族和附近人的鄙视、谩骂、诋毁……
韩统开始还对韩尨有些维护,慢慢的也彻底地对他绝望了,于是将八岁半的韩尨送去习武,希望能够借助外人约束管教好他。
韩尨离开韩家之后,性子没有多大的转变,却也不再轻易地惹事生非,一门心思学习武艺,他进步的速度比常人要快出许多。
转眼间,韩尨已经在外边学习武艺七年多,他不但学会了超凡的武功,而且也从当初一介顽劣稚儿长成了一个身长八尺有余、身材魁梧奇伟的俊逸男子。
韩尨自然希望永远跟着隐士师傅学习武艺,而不愿意回家去面对恶毒的姚氏和冷漠的族人。
谁曾想,他那个一向无所不能的隐士师傅,竟然也在不久前离开了他,好端端的无疾而终。
韩尨伤心欲绝的埋葬了师傅,又在坟前守了七七四十九日,这才依依不舍的下山返回韩家。
他不想见到族人和街坊邻居,直到花光了仅有的一点钱财,又在鄢陵城外呆到傍晚才进城。
韩尨站在韩府门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便见一个五六岁长相清秀、身穿绸衣的女孩兴冲冲地跑出来,她陡然见到门外的韩尨登时吓得止住了步子。
片刻后,女孩往身后看了看,又大着胆子大声道:“臭叫花子,快走开!”
她知道父亲韩统很快要回来,乖巧懂事的拖着母亲姚氏到大门口等待,甚至于等不及后面的姚氏跟上她就欣喜雀跃的跑出来,结果却是被高大威猛、不修边幅的韩尨吓了一跳。
韩尨顿时怔在那里,他自幼受惯了别人的冷眼嘲笑和辱骂,原以为不会再在乎,想不到现在就连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也是这般看不起他,一时间当真是万念俱灰。
就在他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姚氏从小女孩身后走了出来,她狐疑地看着韩尨,虽然他此时已长大成人,可是依稀还有些小时候的模样,不禁柳眉一竖,脸色一冷,极其厌烦的道:“你回来作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把韩尨从这个家里赶了出去,还以为他已经死在外面了,哪想到会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只看他衣衫褴褛跟叫花子一样,明摆着是想要回来分家产,她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这里也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韩尨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立马犯了倔脾气,径直走了进去。
小女孩吓得连忙扑进姚氏怀里呜呜呜直哭,她是姚氏生的第二个孩子,今年六岁闺名韩芷。
姚氏气得俏脸发青,抱着韩芷安慰道:“芷儿乖,娘等会就把那个臭叫花子给赶出门口去。”
她朝着躲在一旁探头探脑的韩蒙招了招手,吩咐道:“蒙儿,你先在这里等着你爹回来,来了就大喊一声!”
韩蒙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还是很机灵听话的点点头,道:“娘,孩儿知道了!”
姚氏让十岁的韩蒙守在门口,她带着韩芷朝府里走了进去。
前几年,发生黄巾之乱后韩家的经济状况是一年不如一年,姚氏不得不把家里的下人遣散,只留下个看门的老头和两个仆妇。她恨不得将一文钱分成两文使,一个人当成两个人来用,那些下人都知道生活不易,倒也是任劳任怨。
可即便再勤俭节约,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作为一家之主的韩统也只能是时常出门找些活计以贴补家用。他每次做完事回来都会给儿子女儿带一点好吃的东西,近几个月来已经渐渐成为了习惯。
姚氏母女没有等到韩统回来,却是见到了她最不想见的人,她暗暗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韩尨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姚氏带着韩芷不远不近的跟在韩尨的身后,指桑骂槐道:“没用的老狗,连个门都看不住,看我明天不打断他的狗腿!”
今天府里三个下人都被她使去给家族帮忙,身边连个支使的人都没有,又遇上这样的烦心事,她要能不发脾气就怪了。
韩尨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朝他的房间走去,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全是灰尘和蛛网,到处堆满了各种杂物。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房间里四处翻找着,很快将杂物翻得一片凌乱。
姚氏皱眉远远望着,猛然间听到大门口传来韩蒙的欢叫声,她低身轻声对韩芷说了几句话。
看着女儿欢快跑出,姚氏取下头上的钗子,她披散着头发,半敞开着衣袍走进了房间里面,而后惊恐万状地尖声叫道:“你要做什么?”
韩尨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姚氏疯了似的哭着朝门外跑出去,他刚走到门口便听扑倒在父亲韩统怀里的姚氏一边嚷嚷着“看你生的好儿子,我不活了”,一边向韩统哭述“他一回来就让妾帮他找东西,谁知道他……”
韩统才知道面前这个像野人,想要非礼他妻子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几年不曾见面的长子韩尨,不禁是气得暴跳如雷,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道:“孽障,还不跪下?”
他开始两年还去看望过韩尨,可随着韩芷出生尤其是黄巾之乱爆发后,就完全的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儿子。
要不是姚氏的提醒,韩统都不敢相信这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人就是他那个顽劣不堪的稚子。
“爹!”
韩尨犹豫了一会儿,上前跪倒在韩统面前,喊道:“我没有……”
然而韩统没有给他解释机会,顺手抄过一根手臂粗的木棒,不由分说地如雨点一般尽数落在韩尨的身上,骂骂咧咧地道:“你不要再叫我爹,我没有你这禽兽不如的畜生儿子!还不如打死算了,免得到处丢人现眼!”
下手一下比一下狠,只听到“啪”地一声响,木棒竟是被生生的打断了。
韩统不停喘着粗气,犹自不解恨地四处找东西准备继续打。
韩尨对着杂物房磕了三个头,说了一声“孩儿不孝”,然后起身看看不知所措的韩统和姚氏道:“你们不就想要我死?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说完后,他转过身一头撞在凉亭的柱子上,瞬间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