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如今的她
再次从厚厚一沓资料中抬头时,时针已经指向了“九”,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太阳穴和眼睛,舒了一口气。
资料有些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整理完的,她将理出思绪的资料分好,整齐地摆在桌角,又将另一沓资料理好放进背包中。
这时突然传来了开门声,她抬头看去,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推门而入,男子见还有人在,他不免有些惊讶。
“小顾,还没回去啊?”他看了看桌上的一叠叠资料,笑了笑,心中了然。
“刘导。”顾言然站起身和刘伟岸打了声招呼,“还在准备一些资料,现在准备回去了。”
刘伟岸是她的大学导师,他一直很用心栽培她,闲暇之时,顾言然会来她的工作室帮助做一些研究。
“哎,年轻人就是有干劲啊,不过也别太着急,资料也不急于一时,还是身体要紧,”他走过来从他桌上取了一份文案放在公文包里,“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了,刘导,我自己回去就好,我另外还有些事,就不打搅你了。”顾言然匆匆理好东西从他身边经过,微微鞠了个躬,推开门走了。
刘伟岸望着她渐远的背影,摇着头叹了口气,“有时候这脾气可真是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倔。”
走出工作室才发现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朦胧了远处的街灯,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油然而生。
晚饭没有吃,有些饿,相距不远的小超市还亮着灯,她没有带伞,只能将双手遮在头顶,冒着雨小跑过去。
店里的人不多,都在货架上选择东西,顾言然推开玻璃门,里头的小店员很热情地凑上前询问,“要买点什么……吗?”在看清顾言然后,被惊吓了一般,向后退了几步,眉头紧蹙。
顾言然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她拿右手顺了顺湿润的短发,头发将右脸遮了遮,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货架旁。
即使背对着门口,顾言然还是能听到那个店员跑到一旁与人窃窃私语,“你看,那个女人的脸……”
“嘘----”另一个人将声音压低,“她听得到的啦。”
“怎么会,都说得那么轻了。”
顾言然之时笑笑,开始选起货架上的面包,是买肉松的,还是海苔的……唉,顾言然纠结着。
她抬头望向店外,大面的透光玻璃上数不清的水珠从上落下,与下面的水珠聚合,又继续更快地下滑。
玻璃衬着灰黑的外景,映着一个短发少女的身影,右脸的脸颊上赫然映着一块可怖的伤痕,新皮死肉凹凸不平,像是爬满蠕虫,玻璃中的女子摸了摸自己的右脸,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大块烧伤的疤痕,一块已经毁了她容颜,又差点毁了她眼睛的疤痕。
她随便选了一份肉松面包,走到收银台准备付款,站在她前面的是一对母女,女孩站在母亲旁边东张西望,她转过头来,看到顾言然的脸庞,像受了惊的兔子,死命躲进了妈妈的怀抱,“妈妈,我怕……”
那位母亲转过头看个究竟,见到顾言然后,嫌弃地向前如避瘟神一般地避开,催促着店员,“快一点啊!”
顾言然默默别过脸去,也没有说什么,在那对母女走后将面包递给收银员,那收银员不想让她再多停留一分钟,火速收好钱找零。
“谢谢,”顾言然接过零钱,在他人满目的不耐和嫌弃中推开玻璃门走了。
这三年来都是如此,所有人见了她绕道而走,指指点点,刚开始还会委屈伤心,时间一久,如今便也觉得没有什么了。人是为了自己而活,总是在意别人做什么。
雨已经停了,顾言然快步朝家走去。
房子地段比较好,一路上灯影幢幢,一个人倒是不显得阴森孤单了。
这个房子是三年前她高考结束要出来读大学时家里人买的,她不喜欢同其他人一起挤在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宿舍里,不喜欢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人驻足,所以她毅然地选择住在校外,而且平时就算晚归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一间小排屋,四周是修整过的草坪,每一栋都会有上下两个单元,但这一栋如今只有她住着,楼上还是空荡荡的,有时候给人以不寒而栗的感觉。
密码锁解开的声音响起,顾言然推开门,将鞋子在玄关处一脱,走到沙发旁直挺挺倒在沙发上,腰背上一阵酸痛袭来,哎,每天工作那么久还真是累。
她侧着头看着茶几上的那几个瓷瓶,那是前些日子她淘来的一个清末年间的瓷瓶,价值不是非常高,但是瓶身花纹让她一见钟情,便毫不犹豫买下了。
瓷瓶中的花没精打采的,她翻身而起,将瓷瓶端起,给里面的花换了水。
若是让人看到了自己拿清末文物在这充当花瓶,必定说自己暴殄天物,她笑了笑,将瓷瓶放回原处,打开电视,拿出刚买的面包,边看边吃。
电视里一幕幕情景上演,可她眼神毫无焦距,思绪也不知飘向何处。
她将电视关了,没有点灯,一个人静静坐在沙发上,多久了,一直是一个人的感觉,孤单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她闭着眼睛,听着外头寒风呼啸,很久以后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等到睁开眼时,外头已是一片明媚,看了眼时间,还刚到六点半,顾言然也已睡不着,便起身到浴室里洗头沐浴。
自己草草做了早饭,填饱肚子,准备出门。
拿起包时,突然想起昨天带回的资料还没看过,悔的肠子都青了,今天的工作量又要加大了。
刘导的工作室坐落在一条幽深的胡同巷子里,不仔细看其实发现不了,但仔细看,便发现里头别有洞天。
今天与往日的寂静有些不同,巷外停着五、六辆车,车里没有人。
想必是来找刘导的吧,言然想着,提了提包,向巷子里走去。
工作室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但感觉每个人都掩藏着一份急切和激动。
旁边一个人匆匆忙忙走过,见到是她,又折返回来,“今天怎么来那么早,刘导说你今天可以晚点来的。”
这是言然在工作室少数能说的上话的人之一——方诺,是大她一届的学姐,也是刘导的学生。
“醒得早,没事儿干就想早点过来了。”言然友好地朝她笑了笑,看到会议室的大门紧闭,问道:“今天怎么了,外面那么多辆车?”
“我不知道,刚刚来了一大波人,像是上头派来的,说了什么我也没仔细听,现在刘导和他们都在会议室。”她靠近言然,贼贼地说,“我觉得是好事。”
“你说的哪一次准过。”言然淡淡一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桌前,找到昨天整理的资料,递给她,“资料已经全部好了。”
方诺接过,看了看手中厚厚一沓资料,不可思议道,“言然,你是神吗,两天就搞好了啊,我以为最快也要两个礼拜的,这下可以交差了,爱死你啦,言然,谢谢,晚上我请客,吃大餐。”
言然刚想推托,突然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里面首先出来几个中年的西装男子。
刘导紧跟在后,和他们又握了握手,“放心,这件事我会全权负责,一定尽善尽美。”
“老刘那么说,我们也就放心了,你有那么多出色又有能力的的学生,我们也是很欢迎他们加入我们的。”旁边的唯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容光焕发,握着刘导的手。
“能有这样的机会给学生历练更好了,告诉杨局一定会给他满意的答复。”刘导笑着将几个人送出工作室好一会儿才折返回来。
这期间工作室里炸开了锅,旁边几个人在不停议论。
“什么事情?刘导那么重视。”
“我怎么知道,刘导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刘伟岸进来的时候满面笑容,却又夹杂着几分愁容。
里头立马安静下来。
“明天1号小组的人随我前去,南京发现一规模庞大的古墓,墓主身份未确定,要在那里做几天的研究,这次也是个好机会,大家多把握。”刘导看着被点到名的一个人满脸的兴奋,似乎才想到什么,“对了,小顾,你也一起去。”
言然点点头。
旁边听到言然的名字也被点到了,窃窃私语起来:
“才来没几天,就那么好待遇。”
“谁知道,有关系呗。”
虽然说话声音很轻,但一字不落进入她耳朵里。
“小顾,你跟我来一下。”刘导转身向着他的办公室走去,言然紧跟上去,后面的议论声更大了。
办公室里,刘导看了她一眼,“你去的话,进度能快上很多,别人说什么不用在意,别放在心里,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免都会有些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你爸爸跟我说,你很久都没有回去了,趁着这次机会回去看看他。”
言然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刘导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些什么,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可,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
“刘导,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好,出去吧,时间安排我待会儿会通知。”
她走出办公室,方诺在外面等着。
“怎么,刘导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我自己准备准备。”
“哦。”方诺点点头,“你先回去整理下东西吧,我也要先回去了,待会来了临时通知就太匆忙了。”
“嗯。”言然便先行离开了。
很多年了,她一直随着父亲去考古现场探查,还下过几次墓,经验丰富,其他一个组的人怕是也比不上的,她知道刘导带上她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