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力所不及
忽闻有‘噗通-’一声,若青石落溪,倏然入耳。
就见有紫裙一袭,屁股坐地,哎哟着叫出了声来。
这紫裙,名唤鸩泠月。
她是真煌奇门魁首的鸩家之后,是实岁不详的善变妖精,是有接近百人敌境界的奇门强者。
可就是这么一个她。
竟在这会儿一屁股跌坐在了冰凉的青石板地上,吃痛地叫出了声来,煞是一幅狼狈模样。
倒也……不算稀奇。
只因没等鸩泠月安坐片刻,忽有一阵木头咯吱声就已从其身前三步外噪响而起。紧接着,便见那头挣脱了锁链束缚的木傀犬已是朝她再度飞扑而来,要一口将她的脖颈咬断——尽管这木狗实则并无嘴巴,也无利齿,但倘若真要被它那坚固无比的木头脑袋给撞一下的话……鸩泠月倒也没什么信心说自己会安然无恙了。
便见鸩泠月浑身一个激灵,眸中奇光顿起。
她急忙抬步起身,再顾不得屁股上的火辣疼痛,赶紧一瞬撤步半尺。
只可惜,她是鸩家的妖精,是擅长剧毒之法的妖精,是、本就算不得是个身法好手,也全然不擅任何正面对敌的奇门之道……这一撤,却是很快被落地木狗给飞驰追上,好不容易拉出的半尺距离眨眼便被追赶而上。
这可真是苦了鸩泠月了。
方才她不过是想出手去解决掉这侵寨五人中看上去最不堪一击的那个华服老头,却不想这老头一亮相完就背过身去往寨外跑去了,还边跑边重新操纵起了这条木狗来,往鸩泠月的身上咬了过来。
若只是木狗咬来倒也就罢了,鸩泠月身旁的王满修,甚至是殷少,都还可以帮她挡一挡,和她交换一下对手……
可结果呢?王满修被那个穿素衣武袍的疯子盯上了,竟被抱着一同坠入了一旁那燃者三丈火柱的斗兽场里;而那殷少,竟就在她眼前与那穿云纹白衣的温润公子寒暄了起来,开始聊些有的没的了!
至于那步勤练与秦禄,就更不用说了。这会儿的步勤练与鸾墨二人显然已是杀得不可开交,是一人被捅了个透心凉,一人则满脸是血了;而至于灰袍秦禄那边,却是不知何时被方文忠烧掉了个左手衣袖,这会儿也神色阴冷,看来也是动了真格的了……
总之,所有人都在忙。
都在忙,便把这最棘手的麻烦丢给了她。
一条木狗。
一条无论怎么看,也断然不会中毒的木狗。
鸩泠月都快要急哭了。
她想转身心念一声【五步】,唤起一条紫息毒蛇去拦下这木狗的脚步——却不想这木狗跟闹着玩似的,竟是抬步一踏,便把紫息毒蛇给死死踩在了脚下,令其挣扎不已,直至烟消云散。
她又想快步去找那华服老头所在,却是早已看不见老头的身影,想来已是逃至洞外了……而这会儿她若还想跑至洞外,那可得要正面穿过好几对正在捉对厮杀的人影,而身后这木狗是不用问就知道断然会对自己紧追不舍,便实在是有些困难。
她还想去寻一旁的王满修与殷少帮忙。却是忽然就见,方才还在聊闲话的殷少这会儿忽然急掠出手,已一拳打在了那温润公子的腰腹之上;而至于那跌入斗兽场间看不见身影的王满修,则是虽不见人形,却已听得金铁铿锵声阵阵,大约也已是与那素衣武袍而战得不可开交了……
便是环顾一圈。
惊觉孤立无援。
……
……
忽闻有‘噗通-’一声,若青石落溪,倏然入耳。
就见有紫裙一袭,脚下一绊,又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鸩泠月来不及喊疼,赶忙回身望去,望那头已追至自己身后不到五步之外的傀儡木狗,亦望那条横于地上、绊住了自己右脚脚踝、闪着莹莹蓝光的灰色锁链。
她微微一愣。
鸩泠月自然记得,先前这木狗自青石地下突然掘洞袭来之时,这南门寨的寨主步勤练便就是与寨子里的弟兄们一同,用这镶嵌着饕餮石的铁链将这木狗给死死拴住,令其再难动半步——对于生而无魂的傀儡之物来说,这能吸尽气息的饕餮之石确实是为天敌了。
所以,当鸩泠月望着这条横在她脚踝前的铁链,她顿时有了主意。
虽说身形娇小她自己显然是无法搬起这有碗口粗的沉重铁链了——且若是就算她真的能将铁链搬起,那这铁链中的饕餮石也会吸尽她身中气息,让她无法再多做什么……
但,她可以学步勤练啊。
学步勤练那般,叫上这寨子里的那些野蛮汉子们一起——
“姑娘!俺们来助你了!”
却是说曹操曹操到。
不等鸩泠月细想结束,先前那些本聚在寨子大门口,侥幸活过先前银枪旋首的十数名汉子们这会儿是依靠着方才步勤练的指示,挥舞着锈刀铁链赶到了鸩泠月的身旁,虎视眈眈地望那木狗瞪了过去。
鸩泠月微微一愣,再是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笑道:“好好!它就交给你们了!我去找那个华服老头,你们撑住!”
“好!”
便听野蛮汉子们信心满满地应声答道。
再是十数人三两齐声高吼上前,自四周往那木狗莽撞而去。
而趁着汉子们突袭木狗的这当口,鸩泠月也是马上伸手解开了绊住自己双腿的铁链,便要起身眼闪奇光,踩出奇门步法,往洞门跑去。
却是不想。
没等她起步。
忽有一颗染血.头颅自她身后飞掠而来,‘啪-’地一声砸在了她的脚旁。
鸩泠月一愣。
是先瞧一眼那头颅死不瞑目的模样。
再是微微侧首,往身后汉子们望去。
惊见,木狗为狼。
是这先前被步勤练一只手臂吊打乱捶的区区木狗,竟在这会儿挥舞着它那条粗壮的木头尾巴,一旋一个人头,一甩一具残躯……那些挥舞着锁链朴刀、想拼死拦住它脚步的汉子们,竟是连半瞬功夫都坚持不到,竟是连一声惨叫都还未来得及喊出喉口,就已身首异处,魂归九泉了。
他们的壮烈牺牲,在这傀儡木狗之前,在这奇门异术之前,与所谓蚍蜉撼树、螳臂挡车并无二志。
终究,只是力所不及。
是忽见。
鸩泠月抿了抿鲜红的唇瓣。
一双瞳仁状若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