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其姝
()林勤过了童生试,如今也被称为林小秀才,为了三年后的乡试,天天勤勉不惰,刻苦用功,林老爷因林勤争气,脸上也多了笑容,不在常板着脸作严肃状。偶尔看到林勤带着林池玩耍,也只是说一两句,有时还会摸摸林池的脑袋,不再是以往的冷脸训斥。
四年了,林蓉也已十三岁,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只是一直未定亲事,林老爷没说,金氏也未开口提,林蓉的奶娘许氏天天在念叨,林蓉长大了越发觉得这类事羞窘,许氏一提,她便推拒躲进房里,虽心里明白,定亲是迟早的事,可这事来了,金氏她不能指望,若爹爹不说,她一个女儿家脸皮厚着去到自家爹爹面前求,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林蓉也会想不知道爹爹在作何打算,或许是想等妹妹林琳与她一齐定亲出阁,她想想也就过,现在弟弟已经有了个秀才的名声,待三年后能一试得中,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她也能放心出嫁,现在并不急。
大乾婚嫁习俗,姑娘家十三四岁便可定了人家,可定了人家便嫁,也可在家里留上几年,待长大些便嫁做人妇。能在家留上几年多是达官贵人家的闺女,若是农家女孩儿,只消亲家下聘,便可张罗婚事了。
林蓉对这些还是知道的,是以满心打算待弟弟中了举,有了功名在身,她就能放心弟弟一人在府好好的,然后嫁做人妇。
现在林老爷对林勤确是很看重,但也仍需勤儿自己争气。林蓉想到府里金氏,如今金氏不能再孕,看似是一心管着府里的事,可是林蓉一点也不信金氏能看着她与弟弟好,每次去梅园看到金氏那双眼睛她便不舒服,只是她现在有力无处使。
林蓉想罢抬眸,看向正在凉席上淌着口水吃糖的林池,金氏本来是指望能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可结果却生了个痴儿,指望不上便不再过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可这般不冷不热,当真是让人冷心。也幸好她生的是个痴儿,林蓉知自己这般想实在是恶毒心思,可若能不威胁勤儿,她这般想恶毒也认了。
林池咬着糖,糊得满脸都是,林蓉走过去,轻轻拿帕子给他小脸擦干净,“池儿,姐姐并非狠心人,待你哥哥中了举,有了功名,池儿日后也能有照应。你生得如此,若日后能好,姐姐也是会高兴的。”
林池愣愣地让林蓉擦脸,等一会发现手里的糖不见了,小嘴一扁,眼泪就一颗颗圆滚滚的滚了下来,已经要开始嚎了。
林蓉已经习惯了林池的哭声,可也不想小孩哭坏了,便赶紧说道:“池儿,哥哥,哥哥。”
林池一听到哥哥二字,嘴巴闭上不嚎了,只是眼泪还是啪啪直掉,可怜巴巴地看着林蓉,结巴地说道:“恪…恪,哪……”
林蓉又让绿竹去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过来,细心地给林池擦眼泪,温声安抚道:“你哥哥待会就下学来看池儿。”
说罢,轻轻地摸着林池的脑袋,林池听不懂林蓉的话,林蓉就反复地重复看池儿几个字,等他好像懂了,小脸会笑了,这才停歇,让下人做了一碗燕窝粥,哄着喂他喝下。
林蓉看着他一边乖乖地喝粥,一边给他讲一些从前哄过林勤的志趣故事,林池模样长得也有些像林勤小时候,这也是林蓉心软的原因,对着林池,她并不会想要把对金氏的怨加诸在这个孩子身上,世间因果报应,却是报在一个孩子身上,林池是个无辜的孩子。
“小姐,池少爷可真粘大少爷。”绿竹看着林蓉喂着林池,林池手里拿着一个光滑的小方块,坐着的前边还放着几块,方块上边写着个勤字,却是林琳送过来的。林琳知道弟弟能开口说几个字,反应也只是慢人半拍,心里也是有姐弟情的,便做了些益智的小方块,让林蓉有空能多教教林池。
“他们是兄弟。”林蓉垂着长睫,轻吹着调羹的粥,待觉着好了才给林池喂下。
“那也是。其实池少爷还是很可人疼的,只是那些瞎了眼的人才会这么糟蹋他。”绿竹自知道林池还未被林蓉带着的时候过得是什么生活,便心疼不已。
“这些话以后都别说了。”林蓉说道,金氏的为人她清楚,若不是她的疏忽,林池怎么可能受到那么多冷落,对自己儿子都能心狠的人,她真的无法放心在林勤未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出嫁。
“小姐,你就是顾虑太多。”绿竹说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若能少那么多事,我又何必顾虑太多。”林蓉笑道。
这时许氏从外边进来,看到林蓉正在喂着林池,便赶忙说道:“小姐,这怎么能让你动手,绿竹你怎的这般没规矩。”
说着便要接过林蓉手上的碗,“小姐,池少爷连那头都不理,你这般好心,那头也不知能记得你的好不。”
林蓉知道许氏说的那头便是指金氏,想想便说道:“我与勤儿又不是为了让她记着才带池儿好,奶娘,我来喂池儿,他现在只认我和勤儿。”
许氏见林蓉执意,也不好再说下去,便立在一旁。
“小姐,方才我去和府里方管家的婆子说了会话,”许氏想起方才刚听来的事,脸上有些笑意,“婶子说金氏在老爷跟前提了二小姐定亲出嫁的事,好似也提到了小姐。”
林蓉舀粥的手一顿,抬眸看着许氏:“她真的这么跟你说?
”
许氏说得方管家的婆子自金氏那里的方婆子被撵出府后,方管家的婆子就去了沁梅园做活,这会应是听了梅园里传的一些话。
“自是错不得。”许氏应道,“婶子说那日她正在梅园伺候,过一会就见那人的大丫鬟出来,与另一个丫鬟咬耳根,说是有关两个小姐的婚事。这会也只大小姐和二小姐俩人的婚事。”
林蓉脸上红霞飞过,状似无意地问道:“还说了什么。”
说完便低头给林池喂粥,掩饰自己的窘迫。
许氏见林蓉这摸样,知道自家小姐又害臊了,便笑着说道:“这她也没听多清楚,我待会再去好好打听,一定听个清楚明白。小姐也不必这般害臊,女孩儿出阁是大事,自己总是要懂一些的。”
林蓉轻轻点了头,笑而不语,奶娘说得没错,但是懂了还是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懂多了也无甚用处。
林池用手推着林蓉伸过来的勺子,不要吃了,林蓉被他一挥措不及防,粥还有些烫全撒在林池的小手上,白嫩的手背霎时红了起来,林蓉赶紧把碗放在一边,与绿竹一同替林池擦着,许氏已跑去端冷水了。
等擦干净后,林池才呆呆地看着小手,过了一会才哭起来,林蓉这回也顾不得什么顾忌,赶紧把他搂在怀里好生安慰,许氏端了冷水把林池的手浸泡在里边后,林池才慢慢停了哭声。
“绿竹,快去我房里拿药膏出来。”林蓉看着林池的红通通的手,皱着眉头说道。
绿竹会意,也快步跑进房里。
却见这时,一道男童的声音响起,“姐姐,池儿怎的又哭了?”
林池本来已要停了哭声,听到林勤的声音,小嘴一张,就又嚎了起来:“恪…恪…”
“勤儿,快些进来。”林蓉说道,轻拍着林池的背,把林池想从水里伸出来的手又塞了回去。
林勤从外边脸色焦急的跑进来,却见林池哭得这般凄凉,正担心是哪里伤着了,但听了林蓉的话,才知道是烫着了,便拿出从外边买回来的小玩意拿到林池眼前晃着,哄道:“池儿不哭,哥哥给你买了好玩的。”
说着,便让林蓉歇到一旁,他来哄林勤。
只不过一会,林池就乖乖不哭了,拿着林勤给他的小玩意就咧嘴傻笑,林蓉见状,笑道:“弟弟,池儿还是听你的话,我天天带着他,哄他不哭还得费很大功夫。”
林勤调皮地冲着林蓉笑道:“池儿可比弟弟我小时难哄,姐姐辛苦了。”
“可不是,少爷,二少爷也就只听你话,要让他不哭,只要拿你的名儿哄他,过一会就不哭了,方才他听到你声音,还会向你撒娇呢。”许氏也说道,伸手接过绿竹拿来的药膏,蹲下身子替林池抹药。
林蓉林勤听了俱是笑开了,大家方说着话,便听到守在外头的绿菊快步走了进来,见过林勤林蓉后,对他们说道:“少爷,小姐,夫人正带着人往竹逸院走来了,芳儿现在院门口迎着。
林蓉闻言挑眉,看了一眼弟弟林勤,“勤儿,带着池儿与我同去迎迎夫人。”
金氏这四年甚少来竹逸院和竹轩院,自从林池与林勤同住竹轩院,她本一开始想亲近林勤,便有了空就去竹轩院,可是久了却发现林勤对她恭敬有余却并未有任何亲近,连她的儿子林池每次见了她也要哭上一回,久了她也死了这份心,现在也只是一个月去上两次,不让下人说道,林蓉这儿竹逸院就更是少来,几乎是从不踏进,今天却突然听到金氏过来,心里有些诧异,不知她来意为何。
金氏带了两个贴身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还有两个婆子,二等丫鬟手上还拿着一些东西,一群人婀娜袅袅,往着竹逸院走来。
到了竹逸院,芳儿燕儿俩人在门口迎着见过夫人好,进了院子,也没有走多远,就见林蓉与林勤走了出来,林蓉的奶娘还抱着她的儿子林池。
看到他们,金氏也就停了脚步,等着林蓉林勤俩人上前给她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