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八 蛛丝马迹
()紫宸殿前厅的气氛热闹高涨,觥筹交错间乐音喧闹之声不绝于耳。相比较,后台侧殿的气氛却显得严肃而紧张。
各家戏班都闭门在屋子里做最后的准备,上妆,换戏服,戏伶背念台词,一丝也马虎不得。算起来,陈家班已经演过了,不好不坏,得了二百两的赏钱,算是不错。此时正好是佘家班在演出,听曲子不外乎《汉宫春》和《遶池游》,还是唱的一出《浣纱记》。就是太吵了,离得也太远,花家班这边实在听不太清楚到底唱的啥。
花家班的屋门“笃笃”地响了两声,推门进来个身穿宫服的小内侍。俊脸白皙无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透着股子机灵,他一开门瞧见花夷,赶忙闪身进去,打了个千便凑到了其耳边,絮絮低语起来。
原本屋子里各人都在忙着做准备,也知道这小内侍是花夷给了冯爷一些好处,让其往来报信儿的。可看着花夷脸色在那内侍的低语之下渐渐变得有些奇怪,不一会儿就咬着牙似乎压制着惊怒,大家也就停下了手中的事儿,齐刷刷地看向了花夷那边。
“多谢小刘哥儿提醒,一点儿小意思,您空了卖茶吃”,说着,花夷从身边的匣子里取出个个十两的银元宝直接塞到了那内侍手中。
那小内侍一喜,赶紧往怀里一踹,还好那靛蓝的太监服里面套了层棉夹袄,不然肯定肚子上要突出一块来。他又低声给花夷说了几句话,这才退下了。
门关上,唐虞蹙了蹙眉,让大家赶紧各自做事儿,渡步到花夷的身边:“班主,可是前头有什么变故?”
暂时没有答唐虞的话,花夷抬眼望了一下眼众人,眼神里有着琢磨的意味,仔仔细细地在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圈,虽然大部分人表情都有疑惑,可惟独正在给塞雁儿整理衣衫裙角的阿满有些奇怪。
只见她不时的抬头望一眼花夷,发现花夷的脸色不对后又赶紧埋头不敢与其对视,同时伺弄衣裙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呼吸也连连加重,似有心事,整个人看起来都焦虑异样的感觉。
花夷眉头愈发紧锁,一手推门,“唐虞,我们到门口说话。”
闭门,左右看了看并无闲杂人等,花夷才压低声音道:“刚才那内侍过来报我知道佘家班所排剧目,竟......竟也是一出《范蠡戏东施》。由那水仙儿扮东施,另一个女青衣易钗而弁变作范蠡,与咱们所排之戏立意完全一样。”
任这唐虞平素的性子再怎么波澜不惊,一听花夷之话,顿时俊颜一变,眉头揪起,又惊又疑地问:“班主怀疑,有内鬼泄露本班机密?”
有些不情愿的点头,花夷神情有些黯然:“这个时候,追究是谁泄密也已经不重要了。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该我们上场,若仍然唱那一出戏,必然被人诟病乃是抄袭。但若不照着这一出排好的戏上去,结果就只有一个,被佘家班打的一败涂地,拱手让出这京城头号戏班的牌子。之后,要再夺了回来,几乎无望了啊......”
唐虞严肃深沉的俊容之下隐藏了一丝不可查的锋利神色,此时脑中也飞快的转着,想要快速找出一个解决方法来:“班主,不是还有一个时辰么,咱们试试看能不能挽回败局。”
花夷也只好勉强的点点头:“走吧,得进去告诉金盏儿她们这个变故,集众人之所及,看能不能找个变通之法,挽回败局。”
......
此时,屋中的气氛有些凝重而慌乱,众人听了花夷所言,面面相觑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再排一出比之《范蠡戏东施》同样精彩的剧目出来,这样的担子就算房子啊平素里,也是既不可能的,更何况时辰一到就要登台演出,那种压力,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又叫人怎么能静心定神下来!
看着花家班众人的神色,花夷强忍住心头的怒意,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才沉缓地开口道:“大家都仔细掏心挖肺地想想,一炷香之后把点子说出来。”
唐虞也开口道:“大家暂时不必焦心,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其中拿半个时辰想新的点子,半个时辰排练,应该来的及。另外,若是出了可采纳的好点子,班主刚才也应允,给予五百两的赏银,无论是谁。”
“五百两!”子妤愣了,粉唇微张,和子纾互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浓浓的渴望。
不自觉咽了咽喉咙,子妤原本心中就觉得此时蹊跷。按理,水仙儿是昨日才骗了阿满过去,套出的内容不过是一个‘范蠡戏东施’的名字罢了,就算知道金盏儿易钗而弁,塞雁儿扮作东施,也不可能如此快速的就把他们原本准备好的戏文给改了,还一模一样的。除非,泄密的并非是阿满,而是......
想着,子妤强压住心头疑惑,悄悄地看了一眼如锦公子,但见他朗眉微蹙,半垂目似在仔细琢磨什么,但唇角却隐隐上翘,明显含着一丝微笑。这下子妤心中愈发肯定了,也没做停留,轻步走到唐虞的身边。
唐虞感到袖口异动,侧身看到子妤俏丽在身边,水眸顾盼着,似有话要说,便道:“子妤,莫非你这么快就想到了好点子?”其余人也抬眼望着子妤,有期待的也有疑惑的表情。
摇摇头,子妤尴尬的一笑,摆摆手:“大家别误会,我怎么能这么快想到好点子,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唐师傅罢了。”
说完这句,其余人等便也不再理会她这边,只有那如锦公子盯着子妤看了一眼,眉头不易察觉的蹙了蹙。
“唐师傅,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子妤轻声道。
点头,唐虞向着花夷询问了一下,这才带着子妤推门而出,来到了屋外。
此时已经表演完毕的艺人来来往往,喧哗声从前殿不断传来,特别是佘家班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子妤左右看了看,毕竟要说的事儿极为隐秘,四处看了一圈,却没有合适说话的地方,一咬牙,扯了唐虞的衣袖:“咱们到那儿去。”说着,带了唐虞来到一方四人合抱的巨大梁柱之后,正好和江南过来的杂耍艺人们堆放道具箱子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夹角,再加上梁柱顶垂下了一方明黄色的绸帘,正好可以把他们两人的身形完全遮住,即便佘家班有人路过,也不会注意此处有人说话。
拉了唐虞进来,子妤露出个头不放心地又四下瞧了瞧,发现没人注意,才把绸帘扯过来盖住两人。
此地本来就窄,加上一个蒙头而盖的绸帘,唐虞不易察觉地微微蹙眉:“子妤,你到底要说什么,也不用如此保密吧。”毕竟对方是个姑娘,虽然年纪还小,可这样单独处在这个密闭的环境里,还考得如此之近,唐虞怎么也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和别扭。
子妤只想着如锦公子的事儿,倒没什么在意两人这样有些太过亲密和不妥,觉着安稳了,才把先前在南院捡起来的香罗丝帕掏出来递给了唐虞:“唐师父,您看这是什么?”
疑惑地接过香帕,唐虞将其抖开。一眼便瞥到了那水仙儿花的绣样,又凑到鼻端轻嗅,顿时脸色一变:“这香帕是......莫非是水仙儿的?”
“嘘!”正好这时外间传来两声议论,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子妤神色一凛,赶紧伸手捂住了唐虞的嘴唇,侧耳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要命的是,来的这两个男子竟是杂耍班的,听对话,是前殿演出的一对玉碗给碎了,要重新翻一对儿过去顶替。
这下唐虞也愣住了,感觉子妤的小手在自己唇上,温热间那股细腻柔滑的触感是那样明显,赶紧拂开了她的手,一把将其拉了到身后藏好。
倚在唐虞的背上,子妤悄悄抬头往上去,这才发现他的身子并没有看起来那样纤弱,目测了一下,嗯,好像肩膀还是挺宽阔的......想到此,子妤忍不住又双颊发热,玉牙咬了咬唇瓣,提醒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听见外面的两人似乎找到了东西,步子渐渐远离,唐虞也松了口气,扭过身子面对着子妤,因为身高的关系,倒没察觉她双颊的一抹红晕,低声问道:“你从哪儿拾得的?”
看来唐虞已经笃定这香罗帕的主人就是水仙儿,子妤忙答了:“是我亲眼看到从如锦公子身上掉下来的。”不过心中有些疑惑,又反问道:“您怎么知道这帕子就是水仙儿的?”
将香帕迅速踹到怀中,唐虞眼底闪过一丝冷漠和厉色:“亏得那水仙儿惯用这水仙花的香粉,此罗帕上的味道和绣样都直指其主。倒是如锦,没想到他竟是内鬼!”
说完,唐虞看了看子妤,神色恢复了一丝柔和:“此事你千万别外传,班主也怀疑是有内鬼。先前还不知道谁人才是罪魁祸首,如今,可算找到了线索。现在先别捅出来,等渡过这个难关,班主再秋后算账,定叫这内鬼乖乖受服。”
有了唐虞,子妤心中也就踏实了许多,展颜一笑,露出两个水水的梨涡,看的唐虞一愣,别过身去将绸帘掀开,两人寻着时机也就回了花家班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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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琳子君庆生的加更搞定了,很肥厚的两章哈,童鞋们也打个秋风,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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